黑夜里，那盏自己点亮的灯

深夜十一点半，便利店的灯像被城市遗忘的月亮。我蹲在货架最底层，把白天卖剩的饭团一个个贴打折标签。冷气钻进膝盖，像细小的针。手机震动——房东第三次催租，屏幕上那行“最迟明天”像一把钝刀，慢慢割着我本就不多的尊严。

三个月前，我揣着毕业证和一部旧单反，从南方小镇冲到北京，以为能拍遍人间烟火。现实却先给我拍了特写：合租隔断、永远在修的地铁、投了三十次简历仍石沉大海的邮箱。最穷那天，我用支付宝里最后的七块八买了两包泡面，烧水壶“啪”地一声寿终正寝，我连汤都没得喝。

那天夜里，我裹着羽绒服坐在楼下花坛边，风把眼泪吹得冰凉。花坛里有只流浪猫，瘸着腿，却还在用脑袋蹭我的鞋。我分它半块饼干，它把肚皮翻给我。那一刻，我忽然想：连猫都没放弃，我凭什么投降？

第二天，我去便利店面试夜班。老板看我脸色发白，问：“能熬夜吗？”我点头，其实心跳得像鼓。从那天起，我成了午夜货架的守夜人：理货、收银、给醉汉泡关东煮。闲下来时，我就把相机搁在柜台，拍凌晨四点的清洁工、拍窗外第一抹鱼肚白。照片发到微博，点赞从个位数慢慢涨到三位数。

第四个月，我收到一封私信：是一家独立杂志，问我愿不愿给他们拍一组“凌晨的城市守夜人”。稿费三千，够我交完房租，还能买一把新烧水壶。拍摄那天，我回到便利店，把相机对准自己——镜头里的我，眼下乌青，嘴角却有笑意。原来，我已经长成了那个能为自己点灯的人。

后来，杂志出刊，封面是我的照片：我蹲在货架间，头顶的日光灯像一束追光，照亮了手里那盒打折饭团，也照亮了我自己。配文只有一句：“献给所有在黑夜里，为自己留一盏灯的人。”

我把那页撕下来，贴在出租屋发霉的墙纸上。底下又添了一行小字，我手写上去的——

“亲爱的自己，谢谢你没在那段无光的路口掉头。前面还有山要翻，但别怕，你的灯已经亮了。”

灯亮了，路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