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请我们吃大餐?》创作谈
明天出版社的郑雪洁编辑约我写一个纸上儿童剧——以剧本的形式出版。我很好奇这样的形式,今天的读者是否能够接受。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我的童年时期,我读到过一些剧本形式的文学作品,之后就越来越少读到了,剧本越来越成为一个剧的组成部分,而不复具有独立的文学价值。
正是被这种巨大的不确定性驱动,我决定写一个可以在纸上读的儿童剧,可以在读者头脑中上演的儿童剧。当然,我也希望它能够在舞台上以戏剧自身的方式呈现。为了这后一种愿望,我反复调整了故事的结构。
如果只需要在纸上演出,故事可以像经典童话一样,在外面的大世界上演,人物可以不停地走动,在层出不穷的奇异场景中,遇见连绵不绝的奇异冒险。但因为同时也要在舞台上演出,场景需要尽量精简,人物需要静止等待,而万物朝人物不断涌来。于是我把这部戏分为上下两幕,分别在目连家和饥饿洞展开戏剧性情节。在目连家,每当目连要出门时,就会有新的访客到来;在饥饿洞,所有人物都汇聚到这里,上演了危险与安慰交织、恐惧与欢乐并存的一幕戏。
有了结构之后,选择什么样的人物成了第二个难题。我首先能够确定的是,一定会有目连和他的妈妈,因为长久以来,我一直想重写“目连救母”这一传统故事。它原本讲述了目连把亡母救出地狱的故事,曾作为无数传统戏曲与图画的题材,也在各地衍生出许多习俗。原故事中的目连妈之所以堕入地狱,是因为贪吃,时常背着修善行孝的儿子,大肆烹嚼。我的儿子可远没有目连这么“良善”,而是像目连妈一样贪吃。他小学二年级时的科学老师信奉素食主义,告诫学生不要吃荤,否则会被死去的动物报复。这事儿曾让二年级的他每餐在吃肉前都需要鼓起勇气,不过他吃肉的勇气倒从不缺乏。我后来才知此事,问他何以这么勇敢,他说:“我觉得吃了肉才能更有力气啊,这样动物来报复我时,我才能打败他们。”我深觉他说得有理。在我重写的这个目连救母的故事中,目连妈的力量正是由“吃”而来。驱动人物行动的原力也是“吃”,一方面是身体对食物的欲望,一方面是精神对交流的渴望,共同引发并维系了这个关于“吃”的故事。
接着我需要选择其他人物。罗素在《教育与美好生活》一文中说的话启发了我:“我们必须先对要培养的人才类型有某种概念,才能对我们认为最好的教育心中有数,在我看来,以下四种品性共同构成了理想人格的基础:活力(vitality)、勇敢(courage)、敏感(sensitiveness)、理智(intelligence)。”对应这四种品性,我找到了它们的代言人——稻草人、浣熊强、黑天鹅和目连。
最后,我还需要一个有力的反派。因为儿童成长故事中,主人公常常征服的不是别人,而是认识了自我、战胜了自己,所以反面人物经常和正面人物有某种相似之处,比如皇后和白雪公主都有虚荣心,继母和灰姑娘都有嫉妒心,因此我的反派和正面人物目连妈也有个相似之处——他们都吃不饱。这样的反派,还有谁比居住在饥饿山的饥饿洞的饿龙更能胜任呢?
有了结构和人物,结构立起来,人物动起来,第三个难题——故事的具体展开就没有那么难了。故事总会生出新的故事,我读过的一些故事总会在关键时刻帮助我,除了“目连救母”之外,《绿野仙踪》《田螺姑娘》《要求特别多的餐厅》、聚宝盆的传说、蚕的传说,甚至漫画《海贼王》、电影《银河护卫队》……都会在我需要的时刻挺身而出,这就像童话中屡屡发生的一样。
最后一个难题是题目的拟定,我拟了四个题目:
A《我有一个大胃妈》(我觉得它有点卡佛小说名字的味道)
B《从前有座饥饿山》(我写过《从前,有一个点》)
C《谁请我们吃大餐?》(它紧扣故事的主题)
D《我要吃,我还要吃!》(一句不断出现的台词,而且很有魔性)
我让我的孩子帮我选一个,他像我一样犹豫不决,最后说:“老师说过,遇到不会做的选择题,就选C。”这也许就是这本书题目的由来,我不知道它是不是正确答案。但只要有人请我们吃大餐,有谁会不喜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