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

2017-10-08  本文已影响0人  陈安竹

※给九凝小天使的生日贺文!祝生日快乐!!


        我站在傍晚稍暗的浴室里,对面商场的霓虹灯灯光透过贴着玻璃纸的窗户映在墙上。我用浴巾把自己裹起来,然后拿起毛巾擦头发。

        我叫路德维希•贝什米特,我在城区的一个小酒吧上班,主要负责记账,有时还给顾客调鸡尾酒。

        那天晚上,我裹着厚厚的军大衣,坐在柜台旁边的木头椅子上。店里的客人出奇的少,他们分散着坐在单人或双人桌旁,用玻璃杯喝着果汁或者深黄色的黑啤。       

      钟表在我身后放着酒瓶和擦拭得闪闪发光的酒杯的架台上滴答滴答地响着,我抬眼看了看窗户,已经被屋里的热气模糊了,现在外面也许还在下雪。店里的两位客人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弄出很大声响,其中一个人走到我面前,把钱放在了柜台上,我数了数,正好,于是对他点了点头,那人微笑着也点了下头,然后他们用略带醉意的声音低声谈笑着,互相搀扶着走出店门。

      我打开我的记事本,核对店里的账目,这时店门又开了,外面的雪花和尘土被风卷着吹进店里。

        一个咖啡色头发,戴棉帽的青年——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二十来岁,站在门口。他朝店里看了看,然后拉着他浅棕色的行李箱走进来,坐在靠窗的双人桌旁,用手抹了玻璃上的水雾,朝外看。

      “客人——”我站起来,“您要喝点什么吗?”

        “我吗?抱歉,我什么都不要,我就在这儿呆会儿,雪一停,我就走。”他说。

        我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一只玻璃杯,往里面倒了些热水,走过去放在他桌上:“这是热水。”

        “谢谢!”他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又把头转向窗外,“今天真冷啊……”

        “是的,这里的冬天一向都这么冷。”我看了一眼他放在脚边的行李箱,上面有很多剐蹭的痕迹,“您是来旅游的吗?就您一个人吗?”

        “是啊,就我一个人,走了那么多地方……”他又喝了一口水,“不幸的是今天的火车迟到了半个多小时,不然的话,我本来还可以住上旅店的,但看现在——连旅店大厅的沙发都被人占啦。”

        “那您今天晚上怎么办?您要在这里呆一晚上吗?”

        “不了,”他把杯子放在深色的桌子上,“我的家人告诉我无论如何也不要在这种地方过夜。要是一会儿雪停了,我就去旅店大厅凑合一下吧。”

      “要不然您……去我家?”我话说出口就意识到不对,连忙改口,“不,我的意思是,我和我哥家,我哥一个星期前出了远门,暂时还不会回来,他的房间一直空着,您要是愿意可以先去那里住一个晚上。”

        “好啊,”他笑了笑,把目光从架台上的表那里收回来,“谢谢,你叫什么名字?”

        “路德维希•贝什米特,叫我路德维希就好。”

        “我叫费里西安诺•瓦尔加斯。随便称呼就好啦,不要老是这么客气。”

        “费里,你喜欢这里吗?”我想和他谈些其他话题,来消磨我在这里剩余的十分钟,十分钟之后就会有人来顶替我,我就可以回家睡觉了。

        “我还不知道。”费里西安诺说,“ve,不过我觉得我会喜欢这里的。”

        “那你以前去过的地方,有没有你特别喜欢的?”

        “嗯……我好像哪都喜欢。”


        “路德路德!你洗好了吗?”

        “啊,洗好了!我马上出去!”我对着浴室的门喊道。

        站在外面的费里西安诺着急地跺着脚:“路德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

        费里西安诺在花店打了份零工,花店离我工作的地方不远,就在对面。他本来第二天早晨都已经提着行李走了,结果当天晚上又回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着告诉我他看了看其他地方,旅馆也好,出租屋也好,最后还是感觉我这里舒服,他说可能要在这里长住一段时间,但是如果我哥哥要回来,他就马上搬走。

        我去过费里西安诺的花店,当时店里就他自己一个人,我从酒吧附近的小铺子给他买了奶茶,他高兴得几乎要蹦起来扑到我怀里。

        当天晚上我下班的时候,费里西安诺已经睡着了,但是我看见我卧室的窗台上摆着一盆矢车菊,上面有一张卡片:

        “奶茶很好喝,呐,花送你!”

        我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

        但是费里西安诺是个旅者,他终究会走,他就像傍晚的天空中黛色的云彩,在我眼前停留一段时间,然后转身就走,他踏着风雪而来,最终也该踏着风雪离开,再也不会回头。

        我们注定是要分开的,就像花开后注定要凋谢一样。

      我穿好衣服打开浴室的门出来,等在外面的费里西安诺就冲了进去,他在满是水的地上滑了一下,还好及时扶住了洗手池。我站在他后面看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淋浴用的莲蓬头底下挪,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为了防止他看到我的表情,我给他关上了门。

        我猜的没错,那天还是来了。费里西安诺蹲在卧室里收拾行李,他说他已经攒够了路费,可以继续他的旅程了。

        他走的那天和他来的那天一样,天上飘着雪。

        我把他送到那条巷子的巷口。他走到巷中间那道倾颓的红砖墙边,回过头来,向我招招手,我勉强回给他一个微笑。


        后来在酒吧里,闲着的时候我就打开我的小记事本,努力想把我们的故事记录下来。

        他冒雪而来,又踏着风尘而归,但我实在写不出也画不出这样的人。

        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走过那巷,走过巷的时间,就是故事被讲完的时间,就是我本一片空白的心被写满的时间。

        那天正下着雨,我大概是在凌晨五点半下班的,前一天我上夜班。我举着雨伞,在巷中走着,身边偶尔有匆匆路过的行人,他们的伞压得很低,我看不见他们的长相和表情。我也把伞压得很低。

        不知从哪传来的音乐声模糊在雨里,我想起费里西安诺的那家花店,想起里面暖黄色的光透过橱窗。

        我走到那面倾颓的围墙边。

        巷的那头有个人走来了,身影在雨雾中朦朦胧胧看不清楚,他走近了些,举着格子雨伞,拖着浅棕色,满是划痕的行李箱。

          我的心里突然闪过一句话——

        “路德路德,我今天去了很多旅店和出租屋,我想了想,还是你这里舒服!”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刚好从我身边走过。

        然后他在离我不远处的地方停下了。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