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会让我觉得快乐吗？”

我痛恨那些什么都不懂，却要当别人精神领袖的人

2019.06.22 | Vol.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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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从他的家里醒来，收拾了前一晚喝剩的啤酒、塞满的烟灰缸和凌乱的沙发，在晒完他的衣服后，我在阳台看着下了一夜还不肯罢休的雨，抽了一根清晨烟。微信告诉他，我要拿走他的一把伞，心里想到因为还会要还伞，那么又可以再次见面，也就不再觉得这场雨这么讨厌了。

“爱情和自杀最容易发生的季节是夏天。”

我曾分享过这句话，而那个传说中最让人不安和冲动的夏天也的确又回来了，我也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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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过了压抑的春秋冬，我以为夏天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该充满勇气的，起码有活着的感觉。

但还是有人在明显地不快乐。

五月初和朋友吃完夜宵，在上海的路边嬉笑打闹，一个女生驻足观察我们很久，没人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

“抱歉打扰你们，我想请问你们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可以这么开心？”她有点局促不安的样子，但还是忍不住走过来，向我们问出这么一个略显唐突的问题。

我们没有想好怎么回答，但她却继续开了口，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故事，我们很默契地没人打断她，只是陪着她慢慢往前走。

设计学院研究生，同性恋，被自己的（一个骗婚多年的男同）父亲和导师欺压，中度抑郁，自杀倾向，强迫服用药物。

仔细观察着这个女孩，一副男孩般的打扮，肉乎地脸上挂着长期睡眠不足形成的色斑和眼袋。除了她自我描述的这些标签本身带来的冲击感以外，更让我觉得咋舌的是，她描述时出人意料地理智和逻辑性，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那时候我才感觉到，一个处在自己地狱里的人，遇到他人的快乐时，内心反复的羡慕、不解、绝望和疏离。

“所以最后我想问一句，如果我报复他们了，我会真的快乐吗？”走到了要分别的路口，她最后问了一句。

“回去早点睡觉。”沉默了一路的我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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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时，吉普赛人很开心，因为他们知道，雨后总会有阳光；出太阳时，他们很难过，因为他们知道，晴天之后，在某个时间，总会下雨。

如果悲哀可言喻，那至少会是你得以质问世界的诉状，类似于“凭什么要在我身上发生一二三四五六这些事？”

可惜人类世界的多样性造就了一些人注定就不会好过，这甚至不能用“心理感冒”来形容，反而更像是烙在基因里的病，巨大的痛苦和快乐都不足以让他们露出神色，而在一个晴朗的早晨醒来，突然就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齐泽克谈忧郁症，“在最彻底的意义上，忧郁症并不意味着哀悼的失败（亦即对丧失之物挥之不去的依赖）；恰恰相反，忧郁症提供了一种意欲哀悼的两难状态。其中，我们看到忧郁者的策略：面对那些我们从未拥有或一开始就已失去的东西，唯一占有它的方式，就是将那些我们仍完全拥有的东西看作已失去之物。”

我曾以为任何关系的建立，即是崩坏的开始。

结交的朋友，相处的对象，正处于的工作，一旦产生羁绊，你便不得不面对终要一拍两散的结局。

所以我时常会在和某一样事物有了关系的初期，便做好离别的准备。这倒是最安全的，最自保的，以防自己因过于沉溺某种状态，而愚蠢地抽空自己。

这大概是我把吉普赛人的心情具象化的方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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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遇到的丧太多，我是说，丧的个体：

·  A像往常的夜晚一样出门喝酒，在街上被飞车党爆了头，差点被打死。他发来一张整个头部被层层纱布包裹住的图片给我，并配上一句：

“凭什么呢，我可以去死吗。”

·  B戒酒比戒烟还难，最喜欢在被自己涂满涂鸦的出租屋里喝。有天晚上他给我看他的“创作手稿”， 那些诡异、扭曲、压抑的画面，就像是电影里看到的自闭儿童的世界。

“你画画是为了宣泄吧。”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真感动。“

”别人怎么说？“

”他们只会说挺好的，说我喜欢画画，没一句说到点上。”

·  C做饭很好吃，会做纹身做咖啡，像是一个耐心且热爱生活的人吧，确实一开始很难把这样的人和躁郁症联系在一起。用他的话来说，他的痛苦来源于自己不知道在现实世界里如何生活。

“我不敢和人对视。”

“我们对视吧。”

“我自己都这样了，还救你呢”

“负负得一？不用你救我，陪我，我做饭给你吃。”

我们是互相找寻的关系，他们有了倾诉的对象，我有公众号。

那种感觉特别像是像是约定好似的，在夏天来临时，一起出现在我面前。这可能是一个求救信号，毕竟真正向死而生的人是不会让人看到海啸的，我们都该感到庆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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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骤冷，太阳凝固，像深夜发抖的烟和无法对视的眼神，像喝光的酒瓶、穿旧的衣服和没用的耳机。那个快要被人捧上精神圣坛的夏天，怎么可以是让人觉得最丧的季节呢。

消失的一年里，我挺自责的。由于过于贪恋粗糙的快乐，甘心情感寄生的状态，赤裸地去把我的阴暗面暴露出来，企图向一个本身就活在黑暗里的人寻求拯救，最后只学会了彼此相克的道理，生生弹开，活活砸死在地面上。

所以你看，人其实不用保持快乐，哭泣的时候就别藏着掖着，累了就休息，躺下好治病。

毕竟，这样的事以后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