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张老师》
三
快入冬的早晨，天亮得总是晚了一些，小月是被窗外的一阵喊声给吵醒的。
“大婶，我们的火把灭了，要去你家的灶台上点燃一下。”
这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是王东啊，快进来，外面挺冷的，你们这么早去上学啊，你怎么没坐你爸的麾托车啊。”
母亲每天都起得很早，天不亮就起床准备一家人的早饭。山里的人都很勤奋，那怕是寒风刺骨的冬天，都不会停下那双勤劳的手。上山拾柴火，放牛，给猪圈的猪，割猪菜……
总之就是没有在家猫冬的习惯，条件好的会买煤做燃料，当地镇上就有矿山。煤也不贵，去煤矿上班的人们，还能更便宜一些。
“我爸今天上中班，所以就和杨梅她一起赶早走路了。”
王东一边拿灭了的火把在灶台上的煤炭火点，一边跟母亲聊着。其它的几个人 ，早跑到家里堂屋的围炉边上烤着火。
小月在母亲与王东说话的那段时间起床了，这还是小月在这里，起得最早的一个早晨。
“嫂嫂，你今天起这么早啊，外面挺冷的。”堂叔家的妹妹，杨梅看着小月走进堂屋，一阵惊讶，其它的几个孩子，有的向小月打着招呼，有的看着小月腼腆地笑了。
“你们这么早上学去啊，”
小月看着杨梅随意的问着，扭头又看了一下窗，真的好早，窗外雾蒙蒙的一片。
“嗯，我们得走路去镇上的中心小学，他们有的是去镇上的中学。不起早点会迟到的，路上从我们这里开始走，得走差不多一个小时。，像他们住在山上的，还要走得就一点。”
杨梅一边回着小月的问话，，一边朝厨房里张望着。
“王东，你好了没，快点，要不待会要迟到了。”
杨梅有些着急的催着。
“快好了，杨梅你急什么，待会走快点就是了。”
说话间王东的火把不一会就点燃了。
“大婶，麻烦你们了，杨梅我们走了。”
王东拿着火把走去了厨房，杨梅她们几个也飞快的出了堂屋。
“嫂嫂再见，我们走了。”
杨梅跟小月打完招呼，快走了几步的跟上自己的队伍。 慢慢的，这群坚强的孩子消失在雾蒙蒙的山间小道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渐渐地明亮了起来，虽然还是灰灰的颜色，但湿润的空气造成的雾还是淡了不少。
早上，八点过一点点，张云准时的出现在，小月家的门口。
“小月，吃早饭了没，”出了家门口的小月，看着一脸笑容迎面走来的张云，心情说不出的愉悦。
“吃过了，张老师你吃了吗?”
小月随前张云，向前村小学的方向走去。
“吃了，早上不吃，中午那顿怎么挨得过 。” 张云放慢脚步，怕小月跟不上。张云1米6几的个头，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踫上小月这个慢腾腾的性子只得陪着，慢慢走。
从小月家到村里的小学，也不远，只不过张老师家住山上，要走得久一点，张云她们俩从小月家走过去也就二十多分钟吧。
村里的小学，建在这个村庄一个高一点的比较平的田坝里。依山而 建，连老师的办公室一起，五间平房，说是村民集资建的。
“杨校长早，”
张云拉着小月先去杨校长的家里报了个道。村里考虑杨校长年纪大了，多出来的一间办公室，就成了杨校长和老伴临时的家。
“早，张老师，这位是?”
杨校长看着张云身边的小月，好奇的问道。
“不好意，杨校长，忘跟你讲了，这位是二大队杨大婶家的大儿媳妇，她叫肖小月。今天，是跟我到学校里来看看孩子们的。”
“哦，那好，你们去吧，快要上课了。”
“走吧，我们去那边第一教室。”
张云带着小月走进了，她带的那个班，二年级和三年级。
“老师早，”
学生看着张云走进教室的那一瞬，所有孩子，在班长的带领下全站起来了，向张云问好。
“同学们早，大家都坐下吧。”张云扫了一眼，全班同学，发现少了一个。
“陈锐，陈小雨怎么没来，”
张云向第一组的一个男同学问道，因为陈锐跟陈小雨住的很近。
“张老师，陈小雨她奶奶让她在家里放牛呢，陈小雨让我给你请几天假。”
陈锐小声的向张云诉说着，一幅怕挨打的样子，平时一幅天不地的捣蛋鬼，在张云的面前像只乘巧的猫。
“哦，知道了，你坐下吧，看来我得去家访了。”
张云听着杨锐的诉说一脸无奈。
山区，有些老年人重男轻女，觉得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孩子的父母去远方打工，孩子在家得像个小大人一样的，帮老人干点力所能及的活。
陈小雨家的情况，张云了解一些，但并没有去过。陈小雨的爸爸妈妈在外面打工，家里就她和奶奶两个人，因为是女孩，奶奶不是很喜欢她。
“家访?张老师经常去吗?”
小月好奇的问道，当年小月自己写的休学报告，她们的班主任，也去了家里。
“嗯，得去一下，了解一下情况，陈小雨读三年级了，明年下学期就去镇上读书了，奶奶脾气有点不好，得去看看。其实班里还有两个女生也是这种情况，不来，我就得去家访，耽误了学习怎么办。”
“哦，是得去看一看，你开始上课吧，我就不耽误你了，我在外边等你。”
说完，小月走到教室外面，安静的等着张云下课。
这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小月想着能为这些孩子们做点什么呢。
星星之火
照亮了大山的脊梁
我们迎着晨露
走向光明
星星之火
照亮了大山的脊梁
我们冒着风雨
卷着裤腿前行
星星之火
照亮了大山的脊梁
我们顶着黑夜
让回家的歌声
回荡在山涧 之间
星星之火
照亮了大山的脊梁
我们渴望知识
却在晨与夜之间
学会了坚强
星星之火
照亮了大山的脊梁
我们可望成长
却用小小的臂
扛起了明天的太阳
2016-01-21 23:48:43
(四)
日子总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溜走了。自从上次去了趟学校，小月有好多天没看见张云了。也不知道，她去家访的事怎么样了。
这一天，小月坐在堂屋里的沙发上，看着书都快睡着了，正眯着眼睛。就听见门外母亲的声音，她们吃饭都有一会了。
“张老师，吃饭了没，好几天没看见你呢，快到屋里坐吧。”
“婶子，我吃过饭了，早上，带了几个红薯。”
张云一边走着，一边回答着母亲。
“你呀，吃红薯能当饭吗，我给你去热点饭，你陪小月坐会儿，我看她这几天，无聊的打瞌睡了。”
母亲跟张云说完话，就去厨房忙乎了。
张云直接走进了堂屋，小月正赖在沙发上，一幅快要睡着的样。
“张老师，你来了，好些天没看到你了。”
小月听着走进来的脚步声，一抬头，看到了进来的张云，立马精神了。
“小月，你要想睡觉，去房间里，待会别感冒了。”张云看着小月一脸的担心。
“没事，我这会也睡不着，你来就多坐会儿，陪我说会话吧，这些天也满无聊的。”小月给张云挪动了一个位子，张云挨着坐了下来。
“这些天，你忙什么呢。”
小月对着差不多，隔两天就来报道的张云，突然很多天没来了，表示好奇。
“唉，倒霉，你记得那天，我说要去家访吗。”
想起那天的经历，张云一脸的恐惧。
“记得，怎么啦。”小月一脸的八卦样。
原来，那天放学之后，张云看着时间还早，便喊上陈锐同学，一起去他们村。看一看，陈小雨家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一路上，顺着盘山公路而上，换道一条山间小道，走了将近四十分钟的样子，才到陈锐他们的小村庄。说是村庄，远远的看去，山坡上稀稀朗朗的也就十来户人家吧。
陈小雨家在靠近村尾的地方，离后面的大山很近。房子有些老，点型的当地民居，木式竹墙结构，竹墙外面是糊了泥巴的，盖的黑瓦。比有些村民盖的小楼差些，远远的看着还是蛮有当地特色的。
“张老师，我该回家了，得帮奶奶割猪草去，晚了，奶奶会担心的。”进村没几步路，陈锐就跟张云说，他要回家了。
“好，你走吧，我顺着路走上去就行。”张云顺着陈锐指的路拾阶而上。
““对了，张老师，这根棍子你拿着，陈小雨她们家有两只特别凶的狗，你小心一点。你快到了她们家的门口时，喊一下陈小雨，也不知道她去山上放牛回来没，她们家的狗以前咬过人。”
陈锐有些担心的叮嘱了这些话，扭头就往家里飞快的跑去了。
看着，陈锐远去的背影，张云瞧了手上，陈锐在路边随手捡的一根小木棍。无奈的笑了，没看出来，平时的捣蛋鬼还有这么善良的一面。
顺着上山的台阶，张云着不多走了十多分钟，才走陈小雨家的晒坝里。也不知道，陈小雨家有没有人，门都是关着的。
“陈小雨，你在家吗?”
话还没落，刷的一下，从旁边的小房子窜出来两条凶凶的狗，冲着张云直叫喊。
当时，张云就吓着了，拿着手里的根棍子乱挥舞着。“有人没，陈小雨。”……
结果，就不用想了，张云舞着棍子，狗还以为要挨打了，叫着更凶，最后，张云被咬了好几口，全在大腿上，悲催。她的学生，陈小雨在山上还没回来，是路过的村民，解救了张云。
“啊，快让我看看，严重吗，你打狂犬疫苗没?”
小月一脸担心，催着张云脱了裤子，让她看看。
“没事，都快好了，被咬的地方丑死了，你看了，晚上会睡不着觉的。”张云看着小月一幅紧张的模样，不忍心让她担心。
“张老师，你这样值得吗，工资又不高，你随便去那个大城市，或者回你老家，都比这里好。”
小月对张云这样的牺牲不理解。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们那边的条件比这里要好多吧，去你房间吧，给你看就是了，晚上睡不着，可别怪我。”
张云站起了身，拉起了小月。
“走吧，算了不说了。”
小月领着张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拉上了窗帘，关了房门。张云解开了裤子的皮带，把裤子往下拉了些，只见大腿处，密密的好些牙印，有些结痂了，有些还是乌青的印子。瞬间小月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小月，别哭啊，这不都好了吧。”
张云看着小月哭了，手忙脚乱的提上了裤子，在衣袋里找着纸巾，帮小月擦着泪水。
“还疼不?”
小月接过张云手里的纸巾，自己擦着。
“没事，现在不怎么疼了，快别哭了，待会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你呢，走，出去吧。”
打开门，张云先一步走去了房间。
“张老师，饭热好了，快过来将就吃点，”
母亲看着张老师走进了堂屋，立马招呼张老师吃饭了。
“大婶，总麻烦你们了，我都不好意思了。”张云坐到了桌子边上，拿起筷子开吃了。
“不麻烦，你有时间来陪陪小月就行，她才到这边不习惯。”
母亲一脸笑的陪着张云边上坐着。
“小月呢，这半天没看到人，上厕所去了，还是睡了。”张云一碗米饭快吃完了，还不见小月出来。
“小月可能累了吧，回房间睡了。”
张云不好意思说，小月刚才哭了。
“哦，那没事，我陪你聊会。”
母亲看着张云放下了碗，赶紧起来，给张云倒了杯茶。
“好啊。”……
自从那天后，张云又是好几天没看到人，她一定好忙吧，秋天的野菊花都快谢了，小月心里如实的想。
016-02-05 22:53:59
(五)
快入冬的天气，在多雨的山区是最难得是。午后阳光透过老旧的玻璃窗，照在低头看书的小月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美。
“大婶，你知道吗，崖边的河里淹了两个小娃子，张老师正在那边抢救呢，也不知道能救醒不，说是两个女娃。”村里的春桃姐，一脸紧张的，跟母亲打完招呼就匆匆忙忙的往山下河边赶。她们家的小女生也没回来呢，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六，上初中住校的学生们会回来。
“小月，你在家待着，那都别去啊，我下河边去看一看，这都什么事啊。”
母亲叮嘱完，也随着看热闹的人群，去了河边。
傍晚，门前响起了说话声。
“唉，真可惜，两个女娃子不知道有没有救。”
是母亲边走边说话的声音。
“可不是，另一个还是街上的呢，父母都在矿上，上班。今天星期六跟同学过来耍的，杨家的女娃也可怜，父母还不在身边呢。”春桃姐也一起来了。
听着话语，母亲她们从外面走进了堂屋。“小月，你陪春桃姐聊会，我做饭去。”
“好，”
小月看着春桃笑了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随手从炉子上拿起茶壶，给春桃姐倒了杯茶。
“春桃姐喝茶，河边的事怎么样了?”
小月刚听到她们说的话，心里也在为那俩个可怜的小孩担心。
“唉，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两个女娃子，在河边干啥子。被淹得凶，张老师对着嘴做人工呼吸，半天没动静，还让人拿衣服把她们包起，现在送镇上医院。说是要吸氧气，也不晓得医院有氧气没。”
春桃姐边喝着茶，边跟着小月说着。
“哦，明天就知道了吧。”
“嗯，我得走了，回家做饭了，小月有时间到我家里玩去。”
说完话春桃姐喝完了杯里茶，站起来走到厨房。
“大婶，我走了，回家做饭了。”
“春桃姐在这里吃饭，我们也快吃饭了”
小月也站了起冲着走向厨房里的春桃姐喊着。
“走了，下回再来，今天星期六，读书的娃们回家来了，我得回家看看。”
“好，天快黑了，你慢点。”
“好。”
“小月，你说张老师，怎么那么大胆呢，听她们讲那两个小女娃，快不行了。下去救人的人说，当时从水底里拉起来的，两人脸色白得吓人呢。”
看着走进了厨房的小月，母亲边看着锅里的菜，边说起了刚才的话题。
“那两个孩子多大了，可能是张老师以前的学生吧。”
小月为张老师的行为感到震惊。
“听她们讲，两个娃都读六年级，是同班同学，还是亲戚什么的，有一个是张老师以前的学生吧。张老师为没救醒她们都哭了，说是还有一口气，必须送医院抢救才行，也不知道救不救得活。”
母亲说着话还不忘看一下锅里。
“希望有救吧，不然张老师白费那么大力气。”
小月转身走进了堂屋，心里默默的为两个不从见面的孩子祈祷着。
第二天，小月听到了最坏的结果，两个孩子，一个也没救醒。简陋的镇医院根本就没有氧气瓶。最后可惜了两个年轻的生命。
这一年的腊月，张老师和小月互送了一本书为留念，村里的小学被和并。学生们得去镇上的小学读书，张老师失业了，过完年就回到她们老家河北的一座小城。
从此，小月再也没见过张老师。
《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可爱的女孩，不要就此放弃，你亲爱的老师，在为你做最后的努力。
等一会儿，可爱的女孩，不要沉沉的睡去，你亲爱的妈妈，在为你哭泣。
等一会儿，可爱的女孩，不要就这样沉默的离去，你亲爱的伙伴，在为你着急。
等一会儿，可爱的女孩，不要就这样睡着了，这山涧里的水冰凉，奶奶还在家等着你吃晚饭呢。
等一会儿，可爱的女孩，不要就这样睡去，你紧闭的双眼，快点挣开吧，你尊敬的老师在为你，做着惊世惧俗的人工呼吸。
等一会儿，可爱的女孩，不要就这样睡去，你快睁开你那紧闭的双眼吧，医院就在眼前，你不要做那沉睡的天使。
(完)
2016/2/6 黄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