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路孤城（一）

        夕阳下的田地是最温柔的原野，光与影以最畅意的线条流泻着分割，一块块整齐的蔬菜地相间分布，亦红亦绿，都错落有致。

        今日的晚霞格外的红艳，落日的余晖以最温和的光束照映而下，金黄的光束照在女孩灿烂的笑脸上，显得格外动人。

        女孩摘了一颗有红又大的草莓，放到嘴里，鲜嫩的汁水流出，女孩开心地笑了起来，又摘了几颗拿在手里，向不远处的一个身影跑去。

        远处，一个瘦瘦高高的少年手里拿着工具，在给那些蔬菜松土。清秀的脸上满是惬意，额前的刘海在微风的轻抚下，轻轻摆动，生怕惊扰了这幅安静的画面。

        少年看到向自己跑来的女孩，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干净又纯粹的微笑。

      “ 顾哥哥这些草莓好甜，你尝尝。”女孩将手中的草莓递到少年的面前，天真无邪地笑着，在夕阳的余晖里异常的美丽。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女孩给他摘的草莓吃了，甘甜的味道深深滋润了他的心，女孩的笑更是如一股清风，吹进了他心里。

        虽然，女孩不是自己的亲妹妹，但在他的心里，她和母亲一样重要，是他唯一想守护的人。

        正值那年暮春时节，本是桃花四月芬芳的飘香季节。然而，就是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季节，女孩失去了母亲，成了孤儿。

        少年依旧记得那年春天，女孩独自一个人蹲在母亲的墓前，脸颊埋在双臂中，不停地抽搐，泪水似雨下，浸湿了大片的衣衫。

        顾南上前本想安慰她，可自己有先天性的哑疾，无法说话，只能手掌轻轻拍着女孩的后背，以示安慰。可女孩一直哭个不停，顾南怕她哭多了伤身体，抬起她的脸，当他看到那张挂满泪水又憔悴的脸，眼里满是心疼，他替她拭去泪水，手指在空中比划着，可女孩看不懂他的手语，继续哭着，顾南无奈，只好默默陪着她。

        女孩越哭越伤心，最后哭晕过去了，顾南只好将她抱回家。此后，女孩便有了一个新的家，顾南的母亲见她可怜，便收养了她，对她也如自己的孩子一样。

        渐渐地，在这个温暖的新家，女孩感觉到了爱，慢慢忘记了失去母亲的痛苦，每天都跟着顾南跑东跑西，生怕有天他不见了。

        女孩叫莫安，从小就跟着母亲，没有其他的家人，至于父亲，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是父亲。

        她的家在这个贫穷的大山，这里的孩子大都没上过学，在很小的时候就要跟着大人干活，帮家里人分担，每代人都是如此。

        但莫安不一样，她有一个疼爱她的母亲，她到上学的年龄时，她的母亲就把她送去了学校，那时侯她的母亲还在，对她很好，别人的孩子有的她的孩子也要有，从来不亏欠她。

        莫安从小就没有父亲，母亲为了弥补她的缺失，独自一人到大城市打工，经人介绍到富人家做保姆，赚了不少钱。

        在大城市生活的几年，她看到那些璀璨的霓虹灯，晃得她有些眼花缭乱，她渐渐明白了，莫安想要过上这样的生活，只有上学这一条路。

        莫安的母亲本想等她到了初中就把她接到大城市，毕竟大城市的教育要好的多。可是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莫安与顾南站在田地里，微风时不时的吹过，这样的日子很安静、很美好，莫安想一辈子都这样，静静地站在他身旁度过余生。

        在落日前，顾南带着莫安回家了，两人的身影斜斜地投在地面上，一高一矮，消失在田地里。

        莫安今年已经初二了，莫安的母亲去世后，莫安的学费都是顾妈妈在交，可是之前赞下的钱都给莫安交上学费了，实在拿不出钱了，今年的下半年莫安就不能上学了。

        顾妈妈把莫安是真当成自家孩子了。

        顾南小学毕业后就再没去过学校，这是她唯一亏欠他的。可是家里没有男人，她一个女人实在是支撑不起这个家。

        莫安上学要用到一大笔钱，况且这山里的教育又一般，顾妈妈开始考虑之前那家人说要收养莫安的事。

        “哎！”顾妈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突然要将女儿送走了，她心里挺舍不得的。

        那天天气很阴，像要下雨了，莫安放学后便早早地回家了，可当她走到门口，听到里面的谈话时，她怔住了。

        “我也舍不得这孩子啊！可是，……等她放暑假了，就把她送走吧……”屋内传来顾妈妈断断续续的声音，而顾南始终没有声音。

        莫安听到他们要将她送走，赌气的跑出去了，那晚她没有回家。

        很快，天下起了倾盆大雨，如断线的珍珠，一颗颗的砸在屋檐上，更是砸在顾南和顾妈妈的心上。他们没有注意到刚才的莫安，正焦急的等待着她。

        最后顾南见她还没有回来，便去学校找她了，可是学校的门都锁了，他不由得忐忑不安，她到底去哪了？

        雨水打湿了少年的鞋，以及身上的衣衫，在风雨中格外的凄凉，单薄的身子在狂风的席卷下摇摇欲坠。

        雨依旧在下着，少年的心也越来越害怕，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了，他无力的垂了垂头，继续寻找着。他走的很快，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脚下，身子猛的向前摔去，额头磕在了某个坚硬的物体上，鲜血顺着脸颊留下，混杂着雨水一起滴在地上。

        但他没有管这些，他站起身继续寻找她，心里满是担忧，生怕她出事了。

        终于，在一处破茅草屋处看到了她的身影。他很生气，下着这么大的雨，她居然不回家，他上前抓起她的胳膊，屁股上打了几巴掌。

        莫安看到顾南时，他脸上流着血，衣衫全被雨水浸湿了，他露出生气的表情，她吓坏了，平日的他很温柔，从不凶她。顾南刚一打，她哇的一声哭了，这是顾南第一次打自己。

        莫安一哭，顾南就心软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母亲墓前哭得伤心欲绝的女孩，她是那么的无助。

        顾南后悔了，是他吓着她了，赶紧将她抱在怀里，额头抵在她头顶，手掌揉揉她的头，眼里充满了溺爱。

        莫安紧贴着他的胸膛，很温暖，紧抱着他不松手，脸颊埋在他怀里，生怕他把她送走，她再也见不到他了。

        回家之后，顾南感冒发烧了好几天，但没有人怪她。莫安有点内疚，她跑去田地里挑了几颗最好看的草莓，送给了他。以往只要她不高兴，顾南都会给自己摘草莓，这是她最喜欢吃的。

        莫安再没听到他们说要把她送走，她才安心了，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离开他们了。

        直到有一天，顾南带她去城里，她彻底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