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万岁”
“五四文化运动”作为中国革命的开始,我觉得有一部分原因是这次革命与以往的革命不同的一处在于它的领导层是一群年轻知识分子。之所以前面要加年轻二字,是因为他们真的年轻,比如我们今天要讲述的这位——瞿秋白,他英勇就义时,年仅36岁。
他手无缚鸡之力,竟然也曾是一个革命政党的领袖;他是个文弱书生,却在监狱中从容斗敌,最后视死如归,英勇就义。瞿秋白,以一副柔弱的书生之肩,在白色恐怖时期,担起了统率革命的重担,再到他从容就义,他的一生仅仅只有短暂的三十六年。
但是这短短的一生就像一幅永远读不完的名画,博大而深邃。
我们谈他是知识分子,就避不了看看他的才。
他曾在黄埔军校讲过课,也曾在上海大学座无虚席,到他讲课时,听课的人挤满礼堂,就连窗台上也坐着好几个人,甚至连老师也挤进来听。哪怕是后来成为大作家的丁玲,那时候也在台下瞪着一双稚气的大眼睛。
此外,他还是一个金石家、书法家。后来成为文化史专家,担任过文化部副部长的郑振铎,当时准备结婚,想求他刻一对印,瞿秋白开的润格是五十元。郑付不起转而求茅盾。婚礼当天,瞿秋白手提一手绢小包,说来送礼金五十元,郑不胜惶恐,打开一看却是两方石印,由此可见,他当时的治印能力。
不过,一个人的才能,只是他在这个世界谋生的手段而已,一个人的风骨才是真正能在历史上刻下自己的烙印的是精神之锤。
鲁迅收到恐吓后,并没有龟缩在屋里,仍然大大方方出门,连钥匙都不带,以示不归之志;在经济困难时期,美国从空中用飞机投送救济粮,朱自清宁愿饿死也不吃。
这就是一个文人的风骨,曾做过党的革命领袖的瞿秋白,莫不如是。
他在白色恐怖时期被捕,蒋介石听闻抓到了瞿秋白,急电宋希濂去处理此事,宋在黄埔时听过他的课,执学生礼,想以师生之情劝其降,并派军医为之治病。他死意已决,说:“减轻一点痛苦是可以的,要治好病就大可不必了。”蒋介石见威胁利诱实在不能使之屈服,遂下令枪决。刑前,秋白唱《国际歌》,,泰然自行至刑场,盘腿席地而坐,令敌开枪。从被捕到就义,这里没有一点死的畏惧。
和他同时代的还有一位才人叫梁实秋,在抗日高潮中仍大写悠闲文字,被“左”翼作家批评为“抗战无关论”。他自我辩解说,人在情急时固然可以操起菜刀杀人,但杀人毕竟不是菜刀的使命。他还是一直弄他的“纯文学”,后来确实也成就很高,一人独立译完了《莎士比亚全集》。
我们承认他的确才华横溢,并认可他在文学史上的贡献。但瞿秋白同样可以有机会成为梁实秋,毕竟在他短短几年里也写出了500万字的著作。
但在国家危难之际,我们更希望能涌现更多的是瞿秋白这样可以操起菜刀的文人。
陈寅恪在纪念王国维的墓志铭中写道:“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历千万祀,与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我们可以讲,一个真正的知识分子在精神上是独立的,在思想是自由的。这样的人才能去思考生命的真谛,当其发现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物时,就会从道理上明白生死大义。哪怕是临死时,也会获得最大的坚强和最大的从容。
我现在还记得《论雅典之伟大》这篇演讲词,在结尾中,我把雅典换成中国是这样的:“至于你们这些幸存者,你们可以为改善命运而祈祷,但也应把这种奋勇抗敌的精神和激情是为己任。因为每一个夸夸其谈的人,都能把众所周知的道理和奋勇抗敌的益处诉说一遍。你们要把祖国日益壮大的景象系在心中,并为之着迷。等你们真正领悟到了中国的伟大,你们在扪心自问,中国之所以伟大乃是由那些刚毅不拔,深知己任,在战斗中时刻有着荣誉感的将士们缔造的。一旦他们的努力不能成功,需要他们大无畏气概来报效国家,他们不认为这是耻辱,因而做出了最崇高的奉献。他们就这样为国捐躯了,他们中的每个人都将流芳千古......无论何时只要谈到荣誉或实践荣誉,人们就会提到他们,他们永垂不朽。”
瞿秋白做出了最伟大的牺牲,他虽然死了,但却永远活在我们心中,他将永垂不朽。
从古至今,有太多太多的“万岁”呼喊在历史的长河中。但从没有个人或者朝代真正的“万岁”。我们应该知道任何个人、组织,只要是有形的事物,都不可能“万岁”。神龟虽寿,犹有尽时。嬴政建立了大一统的秦帝国,号称“秦始皇”,要绵延万世,可也只二世而亡。
我们奋不顾身所做的也只能够朝着理想的世界前进一小步,就是这一小步都需要我们用一生的时间,并终身为之奋斗。
但这种奋不顾身的精神,这种无形的财产,却能真正的永垂不朽,真正的“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