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蒸年馍
年关将近，年味越来越浓，我不禁想起小时候与母亲一起蒸年馍的情景。
在长安，蒸年馍是年前的头等大事，有这样一句俗话“腊月二十八，把面发”，到了腊月二十八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准备过年的主食——蒸年馍， 蒸年馍寓意着“蒸蒸日上”。
母亲一般都是先一天下午发面，用的是老酵面来发面，一次发三大瓷盆，大约三、四十斤面粉，用干净的塑料布盖好。母亲早早就把炕烧热了，把面盆放在热炕上，再用棉被蒙上，保持温度。晚上临睡时，再给炕洞里加几把柴火，让炕的余温更长久。
第二天蒸馍，母亲五点多就起来了，洗漱完毕，走进厨房，先看面发的情况，如果发的还不是很好，就再把炕烧热，给面加温。
这时母亲先做早饭，一家人吃完早饭，母亲开始准备蒸包子的材料。我们家一般蒸三种馅的包子：地软包、豆沙包、大肉包。
地软一般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是一种野生菌，母亲秋天在潮湿的土坡草丛中拣拾，淘洗干净，晾晒好，过年用来包包子用。地软包子一般是地软、豆腐、萝ト、粉条四合一的馅儿。
豆沙包，是把小豆煮熟弄碎，再放点糖，做成豆沙馅。因为母亲喜欢吃甜食，我们家的孩子也都喜欢吃甜食。
大肉馅的包子是礼馍，一般是大肉、葱，少许粉条，是送给舅舅家的，后来哥哥结婚了，还要给嫂子娘家送。
三种包子又是不同的包法，地软包带褶子，豆沙包做成三角形，分的很清楚，馍比较小，有拳头大；礼馍特别大，有大老碗口那么大。
蒸包子的馅准备好，盛在大盆里，此时可以休息一下，顺便搽下蒸笼，打上油，准备好蒸馍用的蒸蓖、草圈，晾馍用的笸篮等，做好蒸馍的各项准备工作。
母亲看到面盆里的面团鼓得满满的，用手一按蓬松松软，轻轻扒开里面有很多蜂窝状的气孔时，面就发好了。因为馍蒸的好坏，发面很关键。母亲还会说发面发的旺，也寓意着“发财如意”！
大约九点钟，我们东隔壁虎子哥家的大妈就过来帮忙了。因为过年家家蒸馍量都比较大，一个家庭主妇是忙不过来的，大家就互相帮忙。大多要提前相约帮工，选好日子。进入蒸年馍的高峰期，村里会到处弥漫出年馍的清香和年的味道。面发好了，帮忙蒸馍的人也就会带着围裙陆续前来。
母亲把整盆的面一块一块地挖了出来，在案板上与大妈多次揉合，盘匀摞在一起，再分成等分进行揉面盘匀，如此反复几次，直至面光滑，才开始搓条，揪成馍剂子，再反复揉丸。
妈妈一般会先蒸一锅蛋蛋馍，这样预热一下，看面发的怎么样，碱面使得多与少，然后再蒸礼馍就会更好，但礼馍也不敢放在最后，蒸的馍多了，又怕产生汽馏水，影响馍的品质。
第一锅蛋蛋馍比较小，主要为招待过年来客用的，当然也经常被当做长辈给晚辈的回笼礼。
给发面里施碱很关键，加多了，馍会发黄，裂开；加少了也不行，馍会发酸，蒸出来的馍也不松软。所以，母亲总会掐一小快面，揉成像山楂大小，放到灶火里烧熟，叫“烧面蛋”，看碱放的是否合适，闻一闻，如果面有酸味，就再放一点儿碱面；如果面发黄，有一股碱味，说明碱大了，需要加一团没有放碱面的发面。就这样，母亲和大妈凭着多年来蒸馍的经验，一般第二次烧面蛋，基本碱面放的就合适了。
每锅蒸馍要放四、五个蒸蓖，所以要搭草圈。草圈是用麦秸编成圆形的，一般与锅大小一样，就像今天蒸笼的外缘圈，蒸馍时将其放在锅上，蒸蓖放在其中。为了防止蒸馍时漏气，母亲还会在锅盖上盖上一个麻袋片，再压上砖头，在草圈与锅的连接处围上笼布。
馍才上锅蒸需要大火烧，一般都是母亲先烧锅，等气上圆了再让二姐烧锅，烧锅都是用的包谷芯，包谷芯灰尘小。气圆了再烧烧半个小时火，馍就可以出锅了。
母亲揭开锅盖的刹那，厨房中飘着香甜的馍味，我们几个小的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吃馍。妈妈端着蒸好的馍馍，小心翼翼地走向面案边，把冒着热气的馍一个个拿出来晾一晾，翻一翻，这样就不会粘在甑箅上了。
待馍馍晾好后，母亲先把一些形状好看的馍馍放进笸篮里凉着，待过年亲朋好友来家拜年时，待客用，其余的就让我们吃。
母亲会亲自给帮忙的大妈寄上夹了油泼辣子的蛋蛋馍，然后给孩子们的馍也夹上辣子，红彤彤的辣子配上软软的馍馍，看着孩子们一个个欢快地吃着，母亲开心地笑笑，擦一把汗水，就用筷子头给凉着的馍上个个点个红点儿，白白的馍上，点缀上红点，更漂亮了。
馋嘴的弟弟还想再吃一个蛋蛋馍，母亲说软馍不好消化，不敢多吃，让他玩一会儿，下锅包子好了再吃，弟弟就又与小朋友玩去了。
第二锅蒸包子。母亲、大妈、二姐、我齐上手，我与二姐擀皮，母亲与大妈包馅，只见她们一手托着面皮，一手捏着花边，先包肉的，再包地软的、豆沙的，一时间，各种形状的包子都呈现在甑箅上、案板上了，最好看的还是母亲包的包子，皮薄，馅多，花纹脉络清晰。
包子包好了上锅蒸，这次因为有礼馍包子大，为了防备锅里的水烧干，母亲给锅里放一个洗干净的碗陀（即破碎了的吃饭用的陶瓷碗的碗底）。锅开后沸水冲击碗陀会发出“格腾腾格腾腾”的响声，当响声响亮均匀时，说明锅中水还正常，当响声慢了或停了，说明锅中的水少了或快干了，馍也就熟了。
为了防止礼馍包子被蒸蓖挤压，母亲在蒸蓖与蒸蓖之间的两端还放上两块一拃长半拃宽半拃高的木块，称作“支高儿”。
这次蒸馍需要的时间长，主要是怕大包子不熟，一般气圆后，需要烧四十分钟的火。
蒸年馍不仅仅是蒸蛋蛋馍、包子，还有春节期间更有吉祥的花馍，第三锅母亲就是蒸花馍。
花花馍是要送给姑姑家的，母亲一般都要多蒸一些，除了给姑姑家的孩子们外，还要给我们家的孩子一人一个，因为城里长大的舅奶不会做，妗子又有病，所以，母亲就给自己的孩子们做。
母亲将面团模仿揉捏成自然界的多种花型，有“钱串”馍，把面团做成古钱模样，寓意“财源广进”；有“红世”馍，顶端置五枣，象征“红红火火”；有“小兔子”馍，把面团做成兔子的模样，有“活泼善良，玉兔迎春”的象征意义；还有“鱼”馍，把面团做成鱼的模样，取“年年有余”。
天快黑了，母亲与大妈才忙碌完，大妈走时，母亲都会给大妈拿上几个馍馍，约会明天一起给大妈家蒸馍。
春节来临，过年得有年味，就像这蒸年馍一样，热气腾腾，蒸蒸日上，红红火火，开开心心的过好每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