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奥古斯都》
清小希/笔
前两天把《奥古斯都》读完了。这本书是3月份买的,一直没看,直到上个月决定开始看书,才列为本月书单。原本以为看不进去的,没想到两三天的时间就搞定,只能说这书太好看了。而且看完还意犹未尽。一个伟大的人物,一本书的文字,还不足够描述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看这本书之前,从来都不知道历史上有这个人,倒是他的舅公凯撒大帝听到过。刚好五一的时候去看了庞贝展,有时候你决定看的东西就是这么巧合,在一个时间点上同频了,感觉挺好。原本打算先百度下他,后来想想,还是先把书看完吧,不受外界影响。
奥古斯都,原名叫盖乌斯•屋大维。尤利乌斯•凯撒是他舅公,后认他为养子。凯撒死后,遵其遗嘱,屋大维继承了他的遗产和他赋予的养子身份,更名为盖乌斯•屋大维•凯撒,从此走上了他艰苦一生的从政之路。
这本书是从第三人角度来描述屋大维的一生。书信和个人日记组成了全文,平铺直叙,那些战争的残酷,政治的诡计全靠想像。就是在这么平凡的记录里,你能深刻感受到当时的罗马,仿佛经历了那个时代一样。
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看,屋大维的一生也不是我读一遍《奥古斯都》就能说清白的,而且作者将这本书定义为小说,而非传记。在这里说说我印象深刻的几个地方,做读书笔记。
儿时意气风发的少年。
梅赛纳斯与屋大维初次见面时,屋大维19岁,梅赛纳斯用羞涩来形容他第一次见到屋大维时的印象。屋大维说了个笑话,而后他们相识而笑,自此,成为了朋友。
他在给李维的信中写到:
也许我们年轻的时候比较明智,虽然哲学家是会与我们争辩的。但我对你发誓,我们从那一刻起就成了朋友;那一刻傻气的笑声是最强健的纽带,后来在我们中间发生的一切——胜利或失败、忠诚或背板、悲伤或喜悦——都及不上它。但青春岁月会流逝,我们的一部分也随之流逝,一去无回了。
在梅赛纳斯眼里,阿格里帕像个小公牛,迟缓内敛。而鲁弗斯刚好相反—瘦削灵活,敏捷轻快,屋大维是个令人愉快的小青年,身体孱弱。而鲁弗斯觉得梅赛纳斯说话像个娘娘腔。
那个时候的他们还很稚嫩,一起在阿波罗尼亚操练,一起玩耍,一起学习。虽然有战争,但是朋友之间的相处是轻松愉快的。只是这段时间太短,才显得它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屋大维的决定。
凯撒之死的信件传到屋大维手上时,所有人都不相信。屋大维镇定后,吩咐信使休息,然后拿过信,下山。“我们久久望着他,一个男孩似的纤瘦身影在空旷的操场上,缓缓而行,方向不定,好像要找出一条路来。”
晚上的时候,他和他的三个朋友在一起商议以后的路,因为信里面说过要他继承凯撒的遗产以及养子的身份。如果他继承,他就必须承担起凯撒未竟的事业,面对动荡不安的罗马、腐朽的刺杀凯撒的元老院、凯撒的政敌马克•安东尼,以及海盗塞克斯图斯•庞培。那时的他,也只是一个19岁的少年。
我19岁的时候在干嘛?喔,对了,那一年我也做了一个决定,休学,然后一个人,远走他乡。
后来屋大维在给尼古拉乌斯的信里写到,他独自一人下山的这段时间里,做了影响他一辈子的决定,他要为了罗马,抛弃所有人,包括他自己的情感,无论友情还是爱情。事实上他后来也是这么做的。人不在高位,真的很难想象,放弃所有,到底值不值得。
昆图斯•萨尔维迭努斯•鲁弗斯的自杀。
马克•安东尼揭发鲁弗斯背叛屋大维的时候,我是惊讶的,鲁弗斯的自杀更让我难以理解。梅赛纳斯写信给鲁弗斯,传达凯撒的决定——他不再是我的朋友。鲁弗斯死之前对信使说:告诉屋大维,如果我活着不再是他的朋友,我死了会是。”
我后来又仔细看了一下,其实鲁弗斯投靠马克•安东尼,是他觉得那个时候的屋大维变了,而他的交换条件也是要求马克•安东尼同意他继续投身屋大维的事业。也许他最终的目的是好的,只是选择的方法不对。屋大维也在最后自述里说,鲁弗斯没有背叛他,而是他背叛了他的朋友,在他决定背负起他的命运时他就决定背叛他们的友谊了。
鲁弗斯是个矛盾体吗?既想帮凯撒复仇,又不能容忍屋大维的妥协?同是朋友,为什么梅赛纳斯和阿格里帕没有做出错误的选择呢?既然做出了选择,被揭穿时一死了之?如果没揭穿,就打算一直蒙蔽下去?那总有一天,还会因为别的事情背叛的吧。
昆图斯•萨尔维迭努斯•鲁弗斯的日志草稿:
然而我坐立不安,充满不详的预感。我第一次怀疑我们的道路正确与否。每一个成功都揭示出我们未曾遇见的困难,每一个胜利都扩大了我们可能失败的规模。
屋大维变了;他不再是我们在阿波罗尼亚的那个朋友。他很少发笑,几乎不饮酒,我们以前从姑娘那里得到的无害消遣,他似乎都不屑一顾了。就我所知,我们回到罗马以来他就没有要过女人。
我发现我写了“就我所知”。我们曾经对彼此无所不知;现在他变得内敛、克制、近乎诡秘。他曾经视我为莫逆之交,无所不谈,和我分享内心最深处的梦想——现在我不再了解他了。是不是他对舅公的哀思挥之不去?是不是哀思已经强化成了野心?是不是因为某种我无以名之的东西?他被一种冷冷的悲哀笼罩,跟我们疏远着。
我个人觉得凯撒选择与敌人为善,并不是为了放下仇恨,而是时势所迫,使命铭记于心,终有达成的一天。如果鲁弗斯也这么想,或许就不会是这么可悲的命运了。
屋大维的婚姻。
屋大维的前三桩婚事都是梅赛纳斯撮合的,而且都是政治上的结合。
第一桩婚事的对象叫塞尔维利亚,此人的父亲答应与屋大维联合对抗西塞罗——娶他的女儿是担保。
第二桩婚事的对象叫克洛狄亚,年方十三,马克•安东尼的继女,是三雄成立时的一项协定条件。
第三桩婚事的对象叫斯桂波尼亚,塞克斯图斯•庞培的丈人之妹。为了与庞培取得和平协定。
第四桩婚事的对象叫李维亚。是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尼禄的前妻,其被屋大维流放过。
屋大维一生只有一个女儿,是第三段婚姻的孩子,尤利娅出生后,他就与斯桂波尼亚离婚了。其后取了他喜欢的女人,李维亚。李维亚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她一心想让他的儿子提比略当继承人,也因此其与屋大维逐渐有了隔阂,两人开始相敬如宾。屋大维后来与他好友梅塞纳斯的妻子特伦提娅有染十多年,三个人心知肚明且相处的还不错,有时候真是觉得婚姻成了一种手段,也挺悲伤的。
尤丽娅的一生。
我个人觉得尤利娅的一生可以说是一出悲剧。
她一出生父母就离婚。童年跟着后妈,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尤利娅的存在阻挡了李维亚的野心——让他的儿子提比略成为屋大维的继承人),长大后被安排结了三次婚,头两个丈夫都死亡,最后一个是敌人。以为遇到了真爱,结果被其利用,惨遭流放,最后孤死(有人说是被她第三任丈夫提比略赐死的)。虽然他的父亲只有她一个女儿并且很爱她,但终究没有没有逃脱她应背负的政治命运。
这本书的第二部分主要围绕尤利娅来侧面写奥古斯都,刚开始看的时候还在想为什么尤利娅一个人在潘达特里亚岛上生活,而且她的母亲还跟她一起,屋大维不是很爱她的吗? 随着文章推进,她的人生画卷逐渐展开,疑惑也随之解答。她有一个爱她的父亲(虽然不是第一位),当过女神,叛逆过,也跟最爱的人一起过,也算是有所得了吧。
尤利娅幼时接受双向学习:一是传统的女子教育,二是贵族教育,因为凯撒希望她既能贴近平民,又能担当起的皇室之女的称呼。因此,她从小就学习织布、缝补、烹饪、文学(包括拉丁文和希腊文)、算术、哲学等,而且都学的还不错,他老师都觉得如果她不是女子,可以成为一个学者。
十四岁,第一次结婚,被屋大维许配给马尔凯鲁斯(屋大维的姐姐屋大维娅的儿子,她的表兄)。他俩一起长大,但是,她不了解他。这个时候的尤利娅什么都不懂,更不知道婚姻代表什么。两人的婚姻平淡无奇,两三年后马尔凯鲁斯因急病死去。当时看的时候不懂为什么屋大维要让尤利娅嫁给马尔凯鲁斯,后来才知道,当时的屋大维病重,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死,他准备让马尔凯鲁斯当他的继承人。
马尔凯鲁斯死后,17岁的尤利娅嫁给了屋大维的好友阿格里帕,这是她的第二段婚姻。同样是因为屋大维希望由阿格里帕来当他的继承人,然而他的这一愿望也落空。尤利娅也正是与阿格里帕生活的九年里,逐渐体会到权力带来的力量和快乐,并为之向往,导致她当了一回 “邪教”的女神,为她以后的放荡生涯埋下了种子。
尤利娅从海岛回罗马后,开始当起了“名媛”,我觉得她对他父亲是有怨恨的,尤其在体验了一把女神之威后。而屋大维多少处于对女儿的愧疚,在尤利娅放纵生活一事上,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至阿格里帕去世,而尤利娅为了她的宴会没有答应与他一起去见阿格里帕最后一面,尽管屋大维自己赶过去也没见上,从此,对女儿的怨恨也埋进了屋大维的心里。
再然后,屋大维为了权力制衡,接受李维娅的建议,将尤利娅嫁给了他提比略,尽管他不喜欢这个继子,但为了他最爱的“大女儿”罗马,他同意牺牲他的小女儿。于是,尤利娅在她28岁的时候,与他讨厌的人有了第三次婚姻。在他们的孩子刚坠地一周不到就夭折后,他俩长期分居两地,过着各自的生活,互不干涉。
在与提比略分居的这十多年,尤利娅成了罗马最出名的“名媛”,生活放荡不羁。而这些,屋大维和提比略都是知晓的,所有人都知晓(她犯了通奸罪),然所有人都当做不知道。提比略忍辱负重多年,可以说终于因为尤利娅,最终登上了顶峰。
屋大维和他的朋友。
屋大维儿时结交的三个朋友:阿格里帕、鲁弗斯和梅赛纳斯,除了鲁弗斯选择除了偏差外,其余两个都追随了他一生,终身都未背叛。
为了屋大维的事业,他们自己也牺牲了很多。有时候会想,阿格里帕和梅塞纳斯也许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和欲望。但是在这本书里看不到。看到的是他们为如何努力奋战,如何协助屋大维迈过一道又一道的坎。阿格里帕可以顺从屋大维与其妻子离婚,取屋大维的女儿。梅塞纳斯可以容忍自己的妻子与屋大维保持情人关系十多年。
后来的后来,阿格里帕死于异乡,屋大维没能赶上见他最后一面;梅塞纳斯老死于乡下,在他人生的最后几年选择了退隐。
屋大维称帝后,先后认识了贺拉斯、尼古拉乌斯,把他们也认定为他的朋友。然这两位也是先与他死去。他甚至预见了贺拉斯的死,却无能为力。他在他最后的余光里给尼古拉乌斯写信,却不知尼古拉乌斯也已离去。
有时候想,这会不会上天对他的惩罚,让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的朋友们一个个离他而去。婚姻已经貌合神离了,情人头脑简单,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却抵不过人间的生老病死。
也许真的等到统统都失去以后,再回头看时,才会知晓哪些重要哪些不重要。不过我想如果重来一次,屋大维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吧。
以上。能有扶持一生的朋友,真好。
附1—《奥古四斯都》摘录:
我们会行军越野,以大地为粮仓,杀死我们必须杀的人。这才是男子汉的生活。不问前程,随遇而安。
—— 尤利乌斯•凯撒
我们听说了很多;我们懂得的很少。
——昆图斯•萨尔维迭努斯•鲁弗斯
……而毁灭屋大维的方式则有多种,可以是元老院的政令,但更可能是暗杀。由于这个情势,安东尼的事业突然变成了我们的事业。这事业是生存;生存取决于结盟;结盟取决于我们的实力。
——梅赛纳斯
人可能有整整一年蒙昧第活着,而忽然一朝开悟。
——昆图斯•贺拉斯•弗拉库斯
我们知道我们赢得了世界;但是当晚没有胜利之歌,我们也没有人感到快乐。夜深之后,唯一能听见的是海水拍击燃烧的船壳的声音,以及伤病低沉的呻吟;一种火光笼罩着海港,凯撒•奥古斯都的脸在映照中死板而通红,他站在自己的船头,俯视那些勇者葬身的大海,其中既有同袍又有敌人,两者仿佛没有什么区别。
——马尔库斯••阿格里帕
我只有一个女儿,和罗马。
我现在觉得我宁可要三个儿子,对他们感到光荣。
我给了罗马一种自由,只有我享受不到它。
——凯撒•奥古斯都
我们称为自己的婚姻世界的那个东西,如你所知,是一个根据必要性而捆绑的世界;
我有时觉得,最卑贱的奴隶所拥有的自由都比我们女人的自由强些。
——屋大维娅
这是最不寻常的城市,处于最不寻常的时代。如今人在此地,我觉得这里就是有生以来我的命运要我抵达的地方,只是我不能哀叹命途多舛,没有早些让我开眼。
——尼古拉乌斯
那时我年少无知,只关心自己,其实什么也不懂。
我觉得自己现在终于理解了特伦提娅。她以自己的方式,也许比我们所有人都明智。
——尤利娅
然而他不会不知道我讨厌回去;我才平生第一次过上自由自在的日子,回罗马在我当时看来无异于流放,往后我的生活只能是聊以尽责,而不会再有什么意义了。
做过了女神,回到罗马却只是做女人,满怀怨怼。
——尤利娅
你讨厌尤利娅,这无妨。尤利娅讨厌你,这无妨。你对自己,对国家,对我们的名字都有一份责任。
过些日子,你会知道我这些看法是对的;过些日子,你的愤恨便会平复。不要由着性子行事,给自己惹祸。我们的前程比我们别人更为重要。
——李维娅
“我为您的策略,为我们家族,为罗马服务了一生。我不知否则的话我会变得如何。也许我会变得微不足道。也许会——”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我非得继续吗?您不让我歇歇么?我非得交出我的人生?”
“是的。”我父亲说。他依然不看我。“你非得如此。”
“您知道他(提比略)生性残忍。”我说。
“我知道,”我父亲说,“但我也知道你是我的女儿,提比略是不敢给你罪受的。婚姻之外,你会有自己的生活。过些日子你会习惯的。我们全都会习惯自己的人生。”
——尤利娅
我会怀着悲伤与爱——没有愤怒或指摘或失望——离开罗马。写到这些话的会后,我明白我指的是我会怀着这些感情,离开我的朋友屋大维•凯撒,因为屋大维•凯撒就是罗马;这也许是他一生的悲剧。
——尼古拉乌斯
我们的喜剧快要结束了,但是一出喜剧里也可以有很多的悲哀。
——屋大维
我年已七十六,本不曾盼望活这么长,这种对人生的腻烦固然无益于延年。
闲暇的时光,我会遐想这些淳朴之民过着的神秘莫测的人生。一切生命大概都是神秘莫测的,包括我的生命。
我在隐秘中度过了大半的人生。透露心迹于我从来不是上策。
少年不认识自己的无知,这是幸运的;因为如果他认识,就不会有勇气去养成隐忍的习惯。
我全身发冷,离开了朋友们的身边,避免让他们看见我有什么感情。当我在野地上独自走着,努力唤起心中痛失亲人的恰当感情时,我忽然精神大振,好比一个骑手感到他身下的马匹紧张跳跃,自知能够驾驭这头生气勃勃而精力过剩的、要试探主人的可怜兽类。回到朋友们那里,我知道自己变了,与从前已经判若两人;我知道我的命运,但不能向他们说起。然而他们却是我的朋友。
虽然我当时大概不能讲清,但我知道我的命运不外是:改变世界。
近六十年前的那天下午,在阿波罗尼亚,是命运抓住了我,而我选择不躲开它的怀抱。
如果一个人的命运是改变世界,他首选得改变自己。如果他要服从命运,他就必须在内心找到或开创一块坚硬而秘密的地方,这里无论对自己、对别人,甚至对命运要他重塑的世界都漠不关心——重塑的依据并不是他的个人愿望,而是他在重塑过程中将会发现的一种本质。
人是多么自相矛盾的动物,自己拒绝或抛弃的偏偏至为珍惜。
青年时代,我大概会说我的孤单与隐秘是不由自主的。那样说是错的。像多数人一样,我选择了我当时的生活;我选择画地为牢,做着我半成形的、独踞高处的命运之梦,从此断念于那种平凡到不被谈及,因此鲜受珍重的人类友谊。
关于行为的后果,人不欺骗自己;人自欺之处在于以为他能背着这些后果轻松活下去。我知道决定封闭我内心的后果,但是我无法预见这是多么沉重的损失。因为我对友情的需要变得巨大,以至于我拒绝了友情。
当人年龄愈长,世界对于他愈发变得不相干以后,他会愈来愈多地思索那些驱动他穿过时间的力量。
——屋大维(公元14年写给尼古拉乌斯的信)
附2—《奥古斯都》年鉴:
奥古斯都年鉴(源于小说,与真实历史或有出入).p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