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误会故事没说完
拿到帐篷、睡袋和烤炉等其它东西,我们便出发了。我们在小城里直接上了高速,春节期间高速对7坐以下的小车是免费的,原以为收费处会有点堵,好在现在准备上高速的小车并不多,排在我们前面的只有一辆车,加上不用领卡,几乎没有延迟就上了高速。我看了一下时间,现在还不到八点半,大概九点多我们可以在郊阳下高速,然后还要再走一段山路,夜里开车进山比较危险,花费的时间可能要多一些,预计会在11点到达山顶。
虽然老司机一般不翻车,但为了开的更稳当一点,在郊阳下高速之后我和樱桃换了一下位置,由我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这样可以有一搭没一搭的说几句话,驱赶睡意。夜里在这样的山路一般都遇不到同行的车辆,不过有可能遇到大个动物,弯弯曲曲的山路上,远光灯能照射到的视线范围非常的窄,如果这时候窜出一只小鹿能把人吓得半死。
刚开始走山路时荔枝脸上还有一丝兴奋,把脸贴近车窗向外看去,不过看到的都是一片片黑压压的树,问还要多久才能到,听到会比预计的时间要晚半小时时,嘀咕了一句怎么还要这么久,樱桃安慰了一句说正好可以多睡一会觉。
在弯曲的山路上饶了一段时间后,我转过头看她俩发现还真睡着了。此时正播放着买辣椒也用券的《起风了》,我把音乐声调小了几档,歌声把我的思绪带向远方。
上一次登双髻山的前一天晚上,我们一群人在张岱家聊了很晚,当时埋下了很多梗,比如有兄妹梗,半个旧县人梗,半个华家人梗,青梅竹马梗等等,快有9年过去了,有些梗成真了,有些梗还是梗,当然也有些梗消失了。
王哲和张晚晚也是郊阳人,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印象中的王哲是一个非常清瘦的男子,文弱书生形象,就是嘴特别贱,做班长的两年里小事上几乎把大家都得罪了遍,于是我们送给他一个外号“贱人”,不过学生时代的我们其实也没什么隔夜的仇,大家整天还是嘻嘻哈哈的。
本来约好第二天大家一起爬双髻山的,第二天贱人却放了我们鸽子,只有张晚晚一个人来。高三时张晚晚和樱桃是同桌,一路上有樱桃作伴,倒也没看出张晚晚有什么情绪。在登上山顶时还帮我们拍了一张照片。
初四晚上的月亮并不亮,车窗外的世界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不过此时阻挡视线的树却矮了很多,确确的说这些不是树,而是芦苇,双髻山山脚和山腰都是树,但是山顶上却是没有树的,而是草,所有的山达到一定高度之后都没有树,“还记得那年我们在那边山顶拍的照片吗?”我指了指左前方,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方向,只看到那边隐隐约约有个轮廓,看起来像是山顶。
“瞎说,我明明记得是那边。”邱泽指了指右前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额,也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但在关于方向的问题上一般我都不和别人争论,何况我要问的也不是哪边的山顶,而是在山顶帮我们拍照的人,“你还记得拍照片的那个人吗?”
“张珊珊?”邱泽停顿了一下又说,“张迟迟?”
我满脑子黑线,虽然珊珊来迟就是晚到的意思,但人家既不叫珊珊也不叫迟迟好吗,“人家明明叫张晚晚”。
邱泽顿时老脸一红,毕业之后多年未见,但叫错名字被拆穿还是会感到不好意思,“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她怎么了?”
“她和王哲挺可惜的”。
高二那年她生日那天,我们都起哄叫班长贱人上台唱首歌,张晚晚也是一脸期待,不过后来贱人还是没有上去唱,不知道张晚晚心里会不会觉得非常的失望。
其实那天晚读的时候贱人是有在练歌的,练的还非常用力,只是一直没找对音调,所以迟迟都没有上场。他对我们的解释是,想在晚读的时候加紧练几遍,然后在最一节晚习课上闪耀登场——那天最后一节晚习课恰好是高老师值班,以他和高老师的关系,说服高老师让他登台唱首歌的难度应该不大。
不过后来没有了下文,不知道是贱人没说还是高老师没有同意。
张晚晚和王哲后来分手了,具体分手的原因不太清楚,好像是因为异地恋。我是很后来才知道他们分手的消息,知道消息的那天我和张岱,还有陈三千在钟宅的一家面馆吃面,王哲打电话给张岱(他两是同乡)说他要结婚了,在他们的聊天中,张岱说我和陈三千在旁边。虽然多年未见,但他得知旁边还坐着我和陈三千时也顺便邀请了一下。挂掉电话之后我问张岱,王哲是和张晚晚结婚吗?他说不是,他俩几年前分手了。
张晚晚生日那天傍晚,我在校门口的一家超市门口遇到她和王哲,当时她一个人站在夹娃娃机旁边,穿着一件橙色的T恤,头微微上扬,眼睛盯着娃娃机的爪子,似乎在研究什么。我以为她是一个人,想问她是不是很想玩一把时,王哲从超市里走出来手里拿着好几个硬币,王哲见我也站在一边以为我也准备玩,开口问我夹娃娃有什么技巧,还说他已经换了好几次硬币了。
张晚晚转过头看到我,不知道我站在她旁边多久了,也可能是听到王哲那句换了好几次硬币,刹那间脸颊泛起了一丝红晕。我指着蓝色的叮当猫夹这个就好了。夹娃娃并不是夹自己喜欢的布娃娃,而是夹离洞口旁边的布娃娃,娃娃机的爪子会晃动,即使抓到布娃娃之后爪子的抓力也很弱,基本上还没提到多高的位置就又掉下去了,所以要想夹到布娃娃要充分利用爪子的晃动机制,只要爪子提起布娃娃时是朝洞口方向晃动的,基本上都会把布娃娃甩出来。
王哲一脸不信的看着我,似乎想说没那么简单吧。我没多做解释朝里面走去,当我拿着一盒中性笔芯出来时,他手里果然拿着那只叮当猫,还多拿了一只小狮子,张晚晚还在玩,不过已经夹不到了,我看了一眼机箱里的布娃娃,洞口的挡板太高了,依靠惯性不足以把布娃娃甩出来,于是就劝他们下次再夹。
邱泽停下车,亮起顶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轻轻的转动了一下后视镜,借着微弱的顶灯,透过后视镜观察坐在后排的樱桃,“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有女同车,颜如舜华。
将翱将翔,佩玉琼琚。
彼美孟姜,洵美且都。
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将翱将翔,佩玉将将。
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有女同车》出自《诗经》,讲的是一名男子驾车到女家迎娶,载之归途的故事。
我也调整后视镜的角度,借着车内微弱的灯光看向后排的荔枝,荔枝的头歪靠在肩膀上,如果不是安全带束缚着,可能整个人就躺在后排的椅子上睡着了,“有女同行,颜如舜英”。
如果站在是否结婚的角度来看,对于最终没能走在一起的他们确实挺可惜的;但如果站在他们的角度,我们又何必误会故事没说完呢?
“到了”,邱泽拉起手刹,松开安全带。
天空如泼墨一般,只有几颗星星还在挂着。眼前的通宝寺...额,看不到,远光灯照射到的地方只是一面墙。

《明天也要好好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