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换购家电，怕有问题需要退换，几个超大纸箱在家里留了几天。之后电话小区里那个收废品的人，让他来把纸箱弄走。

纸箱太大，收废品的男人在楼道里咔咔嚓嚓折腾半天，终于折叠捆扎好。

电梯一声轻响，走出一个又矮又瘦的女人。女人四十多岁，短发，面色微黑，脸部轮廓硬朗，像一个假小子。

女人是小区里的清洁工。

卖破烂呢？女人看了看捆扎好的纸箱，又抬头看了看正在收拾杆秤准备称量纸箱的男人，这才看向站在门口的我。

不知怎么，女人从电梯里出来的一瞬间，我的心里便已是暗流涌动，仿佛偷窃的人被当场抓住了一般。而此时，女人看过来的目光更加重了这一感觉。

我卖自己的纸箱，她有什么可不高兴的呢？我这样想着，脸上便也笑了。是啊是啊，卖了吧，在家里怪碍事的！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自然。是的，我又不欠她的，干嘛要心生愧疚？

但清洁女工的不满很刺眼地挂在脸上。她又瞥了一眼那捆纸箱，嘴角歪了歪，便继续低头打扫楼道。

你先打扫其他地方吧，一会儿再来打扫这里。收废品的男人把秤钩勾到捆扎纸箱的绳子上，对清洁女工说。

我又没碍你事！清洁女工嘴上这么说，脚步却挪开了。

收废品的男人走了之后，我把门口收拾干净，回屋里坐下。年龄大了，明显感到体力亏损，稍微干点啥就会觉得很累。

休息了一会儿，起身收拾房间。却发现阳台一角遗漏了一个快递箱。

像往常一样，把快递箱放到门口——清洁女工曾经多次说，以后有啥不要的东西，可以放在门口，她会拿走……

晚上出去散步的时候，纸箱还在。果然是我聪明，亲自把门口打扫干净了——清洁女工没有再回来打扫。虽然心里有预感，知道清洁女工不会再回来，可是她真的没回来，我的心里还是涌起了一种失望的感觉。

又过了两天，在楼道里碰到清洁女工。她撇着嘴，不屑地说，你们真傻！那个人糊弄你们都不知道！

咋了？

他称得有问题！他那杆秤能称多少他能不知道？还故意把纸箱捆那么大捆。他就知道他的称打不起来！还说差不多斤两！那咋会差不多？至少差了十来斤呢！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看明白，他整天干这个的，能不知道？切！骗骗你们这些啥也不懂的人罢了！

这可奇了。收废品的男人称量纸箱的时候，清洁女工明明是背对着他的，她咋能知道得这么清楚呢？难道她后脑勺长眼了？

哎呀，大差不差，也就那样了吧。我急着上班，不想多说。心想，我当然知道收废品的人使糊弄。可是，多少废纸箱都免费送给了清洁女工，这点亏还是吃得起的，何必多事计较呢？

就是你们这些好说话的人把规矩给弄坏了！清洁女工那响亮的声音追着我的背影，掉落在我的脚后跟上。生疼！

此后，我只是偶尔把一个两个奶箱放到门口，让清洁女工拿走。那些快递箱，或是书本纸张之类的东西，我便直接扔进楼下的垃圾箱里了。

我不想自己的背后跟着一双窥视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