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眼儿
晚上7点半,伴着新闻联播结束曲,只听“哐当”的一声,接着是一串粗重且急促的脚步,心岩立即反应过来,想必是老婆订的外卖到了,他一个箭步冲出去,只来得及截住外卖员欲将踏进第二道房门的脚步,很明显,第一道木质房门又一次被外卖员强制拽开了。
心岩随手抄起门口的酒精壶,尾随在外卖员身后,对其所经之处进行一番消杀后,按照惯例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木门的锁口。幸运的是,那道门锁在经历了数次被拽的厄运后,终于如心岩心中所愿,在门上留下一个丑陋的窟窿眼儿。心岩在心底庆幸多亏自己在家,才能及时发现案发现场。
“嗯、嗯......”心岩隔着口罩费力地清了清嗓子,“师傅,你这~给我把门拽坏了呀”,两只胳膊无处安放似的环抱了在胸前。
“门是我拽的,我承认,可是这个情况肯定不是拽一次就这样的,我也实在有些冤枉。”外卖员中等个头,黑瘦的脸被口罩遮住,仅留下一对质朴且充满恳求的眼神。
心岩倒换了一下胸前两只胳膊的位置,不紧不慢地回过去,“可惜就是这一下,量变引起质变了,你说咋弄?”
“兄弟,你看我大晚上送外卖,也挣不几个钱,我给你赔把新锁,中不?”
“什么?赔锁?”心岩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瞬间声音尖锐起来,“你在我门上留下个窟窿,你告诉我只赔锁?门上的窟窿会漏财的,你知道吗?我的后续损失谁来负责?”
外卖员感到形式不容乐观,拨出一串电话,“东星啊,我送外卖的时候,不小心把客户的门锁拽坏了,你说咋办嘛,这是个防盗门,我不知道他家私自装了锁嘛,客户让我赔门......”
这时,心岩的媳妇田鸾探出头来,冲心岩沟沟食指,压低声音道,“你听见没,他刚在电话里叫东星,跟你们部门经理一个名字,上次聚会的时候,我好像听他老婆提过有个老家的叔叔在这边送外卖,不会是他吧。”
“嗯~嗯~哼~~”心岩再次用力清了清嗓子,把手掏在兜里,“大叔,我看你也是着急送单才出了这么个岔子,想必你也是个有责任心、热爱本职工作的好员工。”
“不对,不对,我刚查了订单上骑手的名字,跟你们部门经理根本不一个姓,他姓穆呢,肯定不是经理的叔叔。”田鸾福尔摩斯附体般,煞有介事地分析着。
听到这里,心岩眉毛不自觉轻轻往上一挑,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来,“不过,我的门无缘无故被破了个窟窿,我的经济将无辜遭受到损失,难道让我自认倒霉吗?”
“这可不行,伙计,毕竟我不是什么慈善家,我可没有平白做冤大头的打算。”心岩再次环起胳膊。
此时,外卖员的电话响起,他按下接听见,只听里面传来一阵粗喘,“李哥,怎么样了,星河城那一单送到了嘛?实在太感谢你帮我了,否则我就赶不及来火车站接我妈了。”
“他姓李?”心岩和田鸾下意识得彼此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眼神。
不知门口哪里刮进来一阵风,心岩裹了裹自己的外套,笑容可掬道,“没想到大叔是个乐于助人的人,这年头这样热心肠的人真是不多了,不能让好人再蒙受损失,这门你就不用管了,就当我也间接助人为乐吧,你走吧。”
外卖员千恩万谢后,一头雾水地离开了。
下一秒,心岩就迫不及待地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喂......”电话接通的一刹那,部门经理仿佛瞬间站在了心岩面前似的,他马上点头哈腰,恭恭敬敬道,“李经理,听说您有个叔叔在咱们这儿做骑手是嘛?我好像遇......”
“哦,我叔叔今年因为疫情,一直呆在老家呢,根本没有来这边,你有什么事儿嘛?”
“没,没事,上次聚会我媳妇儿听嫂子说他老人家喜欢吃我们老家的地瓜,想着给送点儿过去呢。”
“就这事儿啊,不急,回头再说吧,撂了。”
“嘟嘟嘟......”心岩低头盯着门上被拽破的锁洞。
不大不小的窟窿眼儿,毛毛刺刺的,正正好好烙在了心岩的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