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女儿的一封情书

女儿病前

凌晨一点，你已熟睡

我还为明天药费搜肠刮肚

从医院回来，你脾气很差

我尽量避让，怕这间小屋

已撑不下太多争执和摔打

月白如水，我痛恨白

因为那是重症监护室，墙的颜色

你整天望着它，不说一句话

而我和妈妈就蹲在空空走廊

仅仅隔着一堵墙，雪白的墙

四十七个白昼和夜晚

我的头发变白，眼晴蒙上雾翳

冥冥中，有一个声音

告诉我你会醒你会醒

我不理会医生递来

十一次病危通知书

我潦草签字，心也草一般慌乱

我还没有陪你去看日出

为你描眉梳头，和你一起长大成人

你醒来时面色惊恐

未知的空间，到处是嘟嘟乱响的仪表

还有穿白大褂，许多可疑的人

喉咙插着氧气管，你着急想把话说完

“妈……妈……妈妈”嘴里含糊不清

我知道你害怕，摸着剃光的头

叫喊着我的头发我的头发

你哭，我也扭过头眼泪拼命流

长发已被妈妈收好

放进那只棕色的皮包

你拔掉针推开护士姐姐

大嚷你要回家

孩子，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不顾

我会带上你和你的芭比娃娃回到

哪怕是缺损，变卖所有空荡荡的家

我抱紧不想你再次被掠夺

经历比死还可怕的梦

我是失败的人

我不想伟大

只想做一个平凡的父亲

跟你到外边吹吹风

闻闻花香摸一摸草绿

世界那么大

想和你一起去瞧瞧

过最寻常的生活

让你的青春见证我老去

给你甜蜜，浅淡的忧伤

这，已然足够

亲爱的女儿，相信你已听到

并为我的愿望努力

做着回答

女儿病愈后

后记：女儿一六年重病，于西京冶疗，其中情形，每每思及，常有落泪，文述之，以为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