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
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2期专题活动，文责自负。
“倘若人生只如初见”
一
他是个孤儿，自小就被收养在戏班。
那时的他尚且年幼，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只他知道自己叫做慕容澜。
一晃十年过去了，他也成了小有名气的戏子，在百转千回的轻吟浅唱里演绎着别人的悲欢离合。
他面若冠玉，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中带着几分邪肆，仿佛天地万物都与他无关。
戏唱得好，身价便越高，所以这些年来，他从不缺银子，更从不为生活发愁。
然而今天，他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明媚艳丽的阳光，心情复杂难言。
他已经二十岁了，早该娶妻生子。
可惜他只是一个卑贱的戏子，根本没资格谈婚论嫁。
即使如此，他仍旧希望自己能遇到一个心仪之人，和她携手共度余生，平淡一世，再无风雨波折。
二
可是……
慕容澜苦笑了一声，将视线投向屋门口。
那里站着一个的身影，是京城有名的花公子——叶流云。
自打一年前他们相识后，每次出现必会缠着他说话，还常常给他送各种礼物，令慕容澜烦不胜烦。
慕容澜对于叶流云总是避之唯恐不及，可叶流云偏偏不放弃，依然每日纠缠。
这一次，他又来了，而且是特意赶在大家午休的时候来找他。
叶流云倚靠在门框上，嘴角微扬，含笑看着他。
“阿澜，你真是个妙人儿啊，怎么样？要不要考虑跟我走？”
他穿着一袭月白色锦袍，腰间系着黑金色束腰，头戴紫金冠，显得英俊潇洒。
慕容澜皱眉：“你又想干什么？”
叶流云笑嘻嘻的凑近他，眼神透着狡黠：“当然是带你走！”
慕容澜嗤笑：“你喜欢我？”
他可不认为自己长了三头六臂，能让堂堂叶家少爷动凡心。
果然，听了这话，叶流云面上有些僵硬。
“那个……我只是比较欣赏你罢了。”
慕容澜似笑非笑：“既然这样，那你就继续欣赏吧。”
语毕，他起身欲走。
可叶流云却突然伸手抓住他，急切道：“阿澜，我是认真的，咱俩……在一起吧！我爹娘已经同意了！”
慕容澜愣住。
他原本只想应付了事，谁料竟闹出了这么一出。
叶流云见他沉默，立马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你被那些莺莺燕燕抢走！我对你是一片真心！”
慕容澜抬眸看着他，目光凉薄。
“哦？那如果我告诉你，我不愿意呢？”
叶流云表情僵了一下，接着咬牙：“你为何不愿意？我哪点配不上你？”
“我不是断袖，你走吧，不要再来烦我。”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朝屋内走去。
徒留叶流云怔忡许久。
三
自那之后，叶流云再也没来找过他。
可慕容澜乐的清闲的同时却又觉得少了点什么，甚至在发呆的时候偶尔会想起叶流云。
慕容澜摇摇头，暗骂自己疯魔了。
他收敛思绪，继续专注于自己的戏码。
不久之后，他很快就听说，叶家老爷病重，叶夫人守在榻边哭晕过两次，至今仍未醒来。
如今叶流云爹娘病倒，叶家群龙无首，叶流云也因此失踪。
慕容澜突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他猛的推开窗户，眺望远方，眼底闪烁着焦灼与不安。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丢了心。
四
三天后，门被敲响，随即传来门侍的声音。
“公子，您的朋友到访。”
慕容澜心头微跳，他缓步走去打开房门，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眼帘。
“流云？”
他也顾不得什么，冲上前去拥住了叶流云。
叶流云瘦了很多，面色有些苍白，看起来十分憔悴。
叶流云拍拍他的肩膀，温润的笑道：“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挺好的。”慕容澜松开他，问：“你呢？”
“我前段时间有些忙没能来找你，怎么这会儿开始投怀送抱了？”叶流云调侃他。
“呸！谁要投怀送抱了！”慕容澜撇撇嘴，嫌弃道：“别臭美了，你还是先解释一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叶流云挑眉：“我事情已经处理好了，你现在愿意跟我走吗？我不会强迫你，以朋友的名义也行。”
慕容澜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点点头。
五
他出身卑贱，从未想过表明自己的心意，只要能近近的守着他就好，哪怕以朋友的身份。
而叶流云也觉得慕容澜不喜欢自己，从未逾矩。
只是，叶流云越来越宠慕容澜了，他温柔体贴，有求必应，像极了爱人，却又不是恋人。
慕容澜渐渐察觉异样，可他不愿深究，只想把握好彼此间的距离。
直到有一天，他喝醉酒，在梦里喊出那句“我爱你”，才惊醒过来。
他醒来的时候已是凌晨，身旁空荡荡的，没有一丝痕迹。
他想，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
“少爷还是没能走出来。”管家的话让在暗处的慕容澜的身体便忍不住一震，被他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管家说：“若非我家苏公子命薄，他断然不会四处搜罗与他眉眼相像的男子，在他们身上疯狂地寻找慰藉。”说到这，他停顿半晌继续道：“这次的慕容公子是真的像啊。”
他开始患得患失，私下打听那位“苏公子”，按照他的样子打扮自己，刻意模仿他心里的那个人，举手投足，一嗔一喜。
管家被他的装扮惊得茶盏碎了一地。
叶流云第一次雷霆大怒，狠厉地训斥他：“戏子便是戏子，你扮演别人的角色上了瘾是不是？”
随即拂袖而去。
只留他愣在原地，望红烛摇曳，一夜不能安憩。
他数日不再踏足他的院子。
他亲手做了宵夜，在叶流云书房门口踟蹰良久，终是寻不到合适的措辞。
“管家，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此事？”
他一怔，原来叶流云都知情。
“他不过一个低贱的戏子，根本不配少爷您这样以心相待。”
“不过演戏罢了，不是他，谁都一样。”
他听到门关合的声音和脚步声远去。才发现，自己的下唇早已咬破，满嘴血腥。
演戏？
自己是个戏子，台下苦练十年，红极一时，各类角色演得淋漓尽致，入骨三分。
他本以为终于可以退场谢幕。
如今对比发现，自己演技竟然如此拙劣。
原来，他一直在他面前上演着浓情款款的戏码，另他沦陷至此。
生旦净墨丑，谁又是怎样的角色？
没有戏文，自己又该如何吟唱演绎？
戏台又是在哪里？
自己又是谁？谁又演了自己？
慕容澜的世界轰然崩塌。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懵了。
他第二天一早离开了这里，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慕容澜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该往何处走。
他漫无目的的游走，恍惚中遇到一座寺庙。
“施主是迷路了吗？需要小僧帮助吗？”小沙弥双手合十询问。
他怔忪片刻，点了点头，随即进入寺院。
寺庙里香火鼎盛，人影穿梭，他也成了穿着袈裟的一员。
从此，叶流云也成为他眼中的“施主”，尘封在记忆里不再被提起。
当叶流云发现慕容澜不见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怎么会……”叶流云脸色惨白，喃喃自语：“阿澜他走了。”
自此，他发了疯一般找他，可却寻不到半分他的影子，浑浑噩噩，终其一生，孤单终老。
“倘若早知如此，不如从未遇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