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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的细水长流(22)

2018-03-15  本文已影响0人  s薛华
一个人的细水长流(22)

二十二

在刘长波的追悼会上,魏喜得附身死者的奇闻像插上了翅膀一样当天就传遍了龙湾镇的旮旮旯旯。一时间,人们凑一块儿说不上三句话准得嘀咕这事儿,神情语气里也都夹杂了几分神秘。

这当然也包括春阳幼儿园的老师和家长们。

大家都想知道这个平日里天天都见的小孩子到底有什么特异功能,都想再好好看一看这个有些神神道道的小孩子。可偏偏第二天魏喜得没来上学,一家人便又凑到一起一边议论这件奇怪的事,一边盼着魏喜得早点来幼儿园。好几个老师还特地跑上来问孟凡雪,那事是真的吗。孟凡雪只好含糊地说是。

昨天是星期天,看追悼会的孩子遍脚都是,就连外村的半大孩子也都跑来了不少。要说是与死者相冲,也不只喜得一个人属兔啊,怎么单单就他站出来说了那么一番有条有理,有头有尾的话呢!

平时园里有什么稀罕事,宋秀梅都要端着园长架子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只在背地里让陈露露把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可这一回,宋秀梅也抻不住了,亲自跑到大二班找到孟凡雪问她传言是不是真的。

其实这事如果不是孟凡雪亲眼所见,她还真不会相信世上会有这般灵异之事,而且还就发生在自己的身边儿。

孟凡雪因为上着班,所以极少有时间凑这样的热闹场合,即便是赶上她正好休息,那她也宁愿在家洗洗衣服收拾收拾屋子。

家里的家具都是结婚时置办的,算起来也有十几年了。有的已经掉了漆,还有的被儿子小时候用玩具碰掉了角角棱棱。可是,甭管新旧,从桌上到床上再到地上,就包括旮旮哈拉,你都看不到一丝半星的灰尘。这也是刘长江对这个女人还算服帖的其中一个原因。他去过很多人家,有些家里的婆娘连班也不上,天天坐大街上打牌唠嗑扯闲篇,家里却是脏乱得插不进脚去,而且这样的人家还不在少数。

孟凡雪能够这样干净利落,与她娘的教育有很大关系。打年轻时她娘就像唱曲儿一样天天叨叨一些顺口溜,其中一段就是教育女人要忙家务的,说一进门有三相,一相地面二相炕,三相相到桌面上。这就如同给人相面一样这三处都整洁了,就算是一户干净人家了。

虽说平日里孟凡雪不愿跑大街上凑热闹,可这回和以往不同。在农村里开追悼会轻易难得一见,所以,孟凡雪也跟着去了。没想到这一去就目睹了她班里的小大人魏喜得闹的这一出诡异事。当时孟凡雪和所有人一样干张着嘴瞪着俩眼,满脸都是说不出的惊愕,以至于到了当天夜里她竟然被这事惊醒了两回,气得刘长江翻过身去连声骂她有毛病。

现在幼儿园里人人都跑来向她求证这事的真假,不说吧,园里的老师就她和魏喜得是一个村的。说吧,想想都觉得瘆得慌。一个五六岁的小屁孩,点划着他爹娘说说道道,还有理有据地教育死者的家属,咋会有这样的事呢?所以,孟凡雪打心底里不愿再去想这事,更是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看着宋园长那张急于想知道原委的肥脸,孟凡雪在心底里骂了一句,嘴上却只淡淡地说:“宋园长,外面传的都是真的,那个孩子大概真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吧。”

宋秀梅当然也看出了孟凡雪的不耐烦,尽管满心地希望她能像陈露露那样原原本本地描述一下当时的情形,可还是知趣而又悻悻地说道:“哦,那我走了。”

无精打采地上了一天班,放了学孟凡雪没回家,径直去了魏柱家里。

老槐树里面是两个大套院。虽然老式的房屋已显陈旧,但是当年大户人家的兴隆仍然可见一斑。透过已经亮起灯的玻璃窗扇,孟凡雪看见魏老爷子正坐在自家屋里看书,七十多的人了,竟连老花镜也不戴,眼神还是蛮好的。

老爷子隔着窗户也看到了来客,起身迎了出来:“这不是喜得的老师嘛,你怎么有空过来啊?”

“哦,二大爷好!”孟凡雪随着刘长江的辈分叫了一声,“我来看看喜得。”“哦,”魏老爷子看上去有几分不快,“你也是觉得出了那档子事很好奇,

过来瞅瞅我那孙子到底……”

“不不不!”孟凡雪忙解释道,“二大爷,我不是那意思,我是看到今天园里的老师家长们一直在议论这孩子的事,幸好今天喜得没去,我担心他明天去了幼儿园被人围观,对孩子以后的成长不好,所以就过来想和魏柱嫂子说声,这几天先不要让孩子去幼儿园,等过去这阵热闹劲儿再说。”

“那我真是错怪你了。”老爷子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让,“来来,快进屋里暖和暖和。”又随手一指东屋,“打头晌午就不断有人来,还有的领着孩子说来找喜得玩。咳,他们哪是来玩啊,都是来看西洋景的!所以都被我拦下撵走了。”

孟凡雪这才明白了刚开始老爷子所怀的戒备心是事出有因的。

进到屋里,孟凡雪竟吃了一惊。从外面看时,不过是青砖瓦,吊角檐,透着几分古老的气息罢了,而屋内的陈设却是另有一番情趣。老式的八仙桌像是新喷了油漆,紫红色的雕龙画凤透着鲜亮。迎堂是一大两小三幅卷轴字画,孟凡雪没有细看,想来应是增广贤文之类。紧邻八仙桌的是一套实木沙发,明黄的靠背和座垫灿然一新,同质地的实木茶几上摆了一套很精致的茶具,一只小巧的茶盅里盛有半杯水,像是刚饮用过的。

“坐吧。”老爷子招呼着。

孟凡雪依言在一个边沙发上坐了。老爷子也不再往上让,自己在正位上坐下,随手拿了一只茶盅给孟凡雪倒了杯水。

孟凡雪掠了一眼对面,摆的是同茶几一样材质和颜色的地柜,柜上摆了一台电视机,不大,上面像是随意地搭了一条方巾,却又显得极为工整。整个房间让孟凡雪想起了那句“高堂素壁,无舒卷之劳;明窗净几,有坐卧之安”的话,不由得对眼前这位老人家陡增了几分敬佩。

“不瞒你说孟老师,我那孙子昨儿闹得那一出也把我这老头子给吓了一跳呢!以前只听过这样的诡异之事,却从未亲见过,这回小喜得可让大伙儿开了眼了。”老爷子说完苦笑了一声,又长叹了口气,“这孩子从昨天下午回到家就开始睡,整整睡了一个对时,刚醒了没大会儿。”说着侧头看看里屋和外屋相隔处的一个大座钟,“哦,有一个多小时了。”

“那……喜得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咳!”老爷子见问哈地一乐,“一睁开眼就蹦蹦跳跳地要吃要喝,跟以前一样一样的。我也是见孩子总算又如常了,这才放下心来。唉,真不敢相信昨天那事是这孩子闹的。你说装吧,那神情那番话,根本就不是他能装得出来的……”老爷子端起茶盅,对了孟凡雪做了个拱让的手式,“喝茶。”

孟凡雪抿了一口:“二大爷,装是绝对装不出来的,昨天那情形的确有些蹊跷,可能科学也解释不了呢。”

“是呀,往后这样的场合我就不让那孩子到近前去了。虽说这睡醒了看上去和平常没啥两样,可总觉得这一闹腾还是会伤孩子的元气呢。”

“对,我也是这么觉得,小孩子还是少凑这样的热闹。”说完,孟凡雪放下茶盅,起身道,“二大爷,不早了,我还得回家做饭,您老歇着吧,我走了。”

“好好,谢谢你还来跑一趟,咱农村里不管大事小事,好事歹事,过个三五天就没人讲了。所以,我和喜得他妈也是这么说的,先带他去东洼里他姥娘家住两天,等新鲜劲儿过去了再去上学,到时候少不了孟老师多操心呢!”

“应该的,孩子没事就好。”说完,孟凡雪冲老爷子摆摆手,返身就出了屋子。歪头看看东屋里,也已经亮起了灯,隐隐地还传来小孩子的笑声。孟凡雪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一下,接着又学着刘长江的语气点划着自己骂道“有毛病!”

好赖讲三天,这话一点不假。几天过后,刘长波的事便很少有人再提起了。又过了几天,魏喜得重新来到了春阳幼儿园,所有的老师都觉得这孩子和以前真没什么两样,还是活灵活现精灵古怪的样子,倒也有人忍不住问他那天的事,他便扑棱着圆乎乎的小脑袋一问三不知。

就这么着,除了喜得的事还有个把人津津乐道外,更多的人都把那事翻篇儿了。大伙儿是该咋活还咋活,该揍架还一样地揍架。那情形就好像是正走着呢,忽然就开始原地转起了圈圈,等转完了,日子又重新回到最初那条道上了。

就只有那可怜的明珍,广场舞也不再领头跳了,大街上也极少有她凑热闹的身影了,只隔三差五地做些可口的饭菜满街过道地给老公公送过去。可怜老爷子知道这小儿子好些天没过来看他竟是走到他头里去了时,老猫般悲号了几声,竟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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