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当时明月在
——十二奇葩IV
前 言
在写了三篇十二奇葩之后,肚子里的那点墨水基本上全被掏出来了,原本已经没有继续写下去的打算。
结果那天聚会的时候,大家又聊起了在警校培训的那段日子,回忆起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推杯换盏之际,育俊在夹菜的时候顺手又撺掇了我一把:
“老胡,你文采这么好,找个时间再给我们来一篇呗。”
我是一个坚持原则的人。
信口开河就是我的原则之一。
尤其是在被人夸得飘飘欲仙的时候。
所以,原本打算拒绝的话到嗓子眼里果断变了卦:
“这个没问题,以前那都是随便瞎写着玩,算不得什么,这次看我认认真真地写一篇,包你们喜欢。”
等我回过神来,连抽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没办法。
自己吹出去的牛皮,跪着也要写完。
虽然感觉这次像是被育俊套路了,但这种行为我是很理解的:兄弟之间,应该多点套路,少点真诚。
这也是我的另外一个原则。
※※※※※
楔 子
我们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热衷于考试的一个群体。
从小学开始,大家就需要面对各种各样没完没了的考试。学生时代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段忙着考试和忙着准备考试循环交替的日子。
并且这是一件只有起点,没有终点的事情。
所谓无忧无虑的童年,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到学前班这里,也就结束了。
这段短暂而美好的时光离我们实在遥远,遥远到我早已无法唤起任何回忆的碎片,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样。
所以我痛恨考试。
但考试总能给我们平淡的生活带来一些新鲜的转折,介绍我们认识一些很有意思的朋友。
我喜欢改变,也喜欢交朋友。
所以我离不开考试。
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样子的。
※※※※※
面 试
嘿,我可以揍你一下吗?
所有的事情都是从一场面试开始的。
2012年,厌倦了编程生活的我参加了公务员考试,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获得了面试的机会。
但作为笔试的最后一名,应该采取什么样的面试策略让我很是纠结。我的选择大概有两个:要么规规矩矩按照网上套路作答,拿一个中规中矩的分数体面的离开,为下一次的考试积累经验;要么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疯一把,争取用气势唬住面试官,实现逆袭的奇迹。
说到奇迹,我想起小时候爸爸每次去买双色球的时候都坚信它会出现,嘴里还经常念叨着:“搏一搏,单车换摩托,摩托变吉普”。
然而那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每天蹬着他的老朋友去上课。
他的奇迹,仍然停留在“搏一搏”的阶段。
这让我从小就明白了一个道理。所谓奇迹,大概就是那些我们盼望它发生,但事实上并不会发生的事情。
老老实实的积累经验似乎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但在我心里还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在萦绕:
“做人如果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这两个念头一直在我的头脑里来回大战,不分胜负。
就这样,一直纠结到面试的来临。
不论什么事情,开始前的等待永远是最紧张的。尤其是这种能决定未来人生走向的事情。
所以面试等待室的气氛紧张得简直让人窒息,大家都努力地在用自己的方法缓解紧张的情绪,有不停抖腿的,有抓紧最后的时间复习面试资料的,有找人闲聊的……总之五花八门,什么样的都有。
最有个性的得算是我身边的两个哥们。第一位自打进了等待室就开始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连口水流到桌子上都没有察觉,如此紧张的环境下还能睡得那么无拘无束,强大的心理素质让人十分佩服;另一位光看打扮就知道是IT男,圆领黑T恤牛仔裤,十足的乔布斯风格,更让我大跌眼镜的是,没过多久他居然摸出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开始写程序。
……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
IT行业的高薪不是大风刮来的。
而我依然在纠结选择的问题,正当我考虑是不是要抓个阄来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一个声音从我左边的座位冒了出来:
“嘿,我可以揍你一下吗?”
“啊?”我转过头去,一个打扮很干练的女生进入了我的视线,和今天大多数来面试的女生一样,白衬衣、黑西裤和半高的女式皮鞋,很标准的面试着装。
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很正常的女生居然会提出一个这么不正常的要求。
她这是在和我说话吗?我下意识地往右边看过去,我邻座就是那个睡觉的哥们,现在正睡得香甜,肯定不是;再过去就是那位IT男,此刻他正专心致志地写程序,眼睛都没有离开过他的笔记本电脑,更别说和人聊天了。
看来不是别人,真是在跟我说话。
“我能问一下这是为什么吗?”我十分不理解,无论长相或是人品,我离欠揍的那个级别都还很远吧。
“我紧张的时候就想要揍人,现在我有点紧张。”
紧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这种时候谁都会紧张,想要揍人我也可以理解,这确实也是一种解压方式,但要挨揍的那个人是我我就很不理解了,凭什么!我们认识吗?
于是我准备义正言辞地拒绝这个毫无道理的要求,“那也不行”的第一个音符还没出口,胳膊已经“砰、砰、砰”挨了三拳。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什么情况?怎么就动手了,我不是还没答应吗?”我被突如其来的拳头揍的有点蒙圈,思维还停留在礼貌沟通的上一阶段,忘了这个时候按正常流程走的话已经可以“拍案而起”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一下子没忍住,很抱歉,很抱歉。你好,我叫蒋雯菁。”
什么?这位刚刚平白无故揍了我三拳的女生居然还叫“文静”?我没有听错吧,你这是多么完美地避开了自己的名字啊!
“我不好,我被你揍了,能好的了么?”我没好气的回答。
“要不要这么小气,我这不是已经给你道歉了么”
“那还是我要说对不起了咯”
“没关系”
等等,这不对啊,怎么道歉的人变成我了?明明我才是挨揍的那个人!
……
我赶紧捋了捋已经混乱的思路,搞清了现在的状况:我挨了揍,然后还向她道了歉;她揍了我,最后 “大方”地原谅了我。
姑娘,你的师傅是叫赵本山吗?
被这样平白无故揍三拳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这种智商被压制的感觉让我很难受,而且还没有办法发泄出来。
所以我就只能坐在座位上生自己的闷气。气头上的我很快就做了一个十分明智的二百五选择——等会面试的时候就干脆破罐子破摔,原本就是希望渺茫的事情,横竖都是输,不如随心所欲的怒怼一把,能不能通过面试不要紧,起码能出一出这口憋了一上午的闷气。
就这样,怀着满格怒气的我走进了面试室。
已经被愤怒情绪支配的我将前一段时间的练习成果统统抛诸脑后,对面试官瞟过来的眼神立刻给以回击式地瞟回去,回答问题的时候更是随心所欲,想到哪说哪,逮着机会还主动将问题进行延伸,酣畅淋漓地把社会风气给批判了一通,退居二线的理智在整个过程中唯一的作用就是保持了最基本的克制和礼貌。
估计面试官们也没有想到今天会进来一个这么横的愤怒青年,好几个面试官脸上都露出过诧异的神色,仿佛是想知道我这位小同志今天到底是来面试的还是来发飙的。
我对面试官们的内心世界没有琢磨的兴趣。面试完的我只觉得一身轻松,无论结果如何,今天的面试都让我倍感轻松愉快,之前在等待室的郁闷终于一扫而光。
很快,惊喜再次袭来。不知道是不是面试官们对唯唯诺诺的考生已经产生了审美疲劳,突然蹿进来我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反而让他们产生了兴趣,居然把我评定为面试第一名。
就这样,我神奇地实现了逆袭。
※※※※※
珠海吃喝玩乐的活地图
领取报到表的时候,我和报考相同职位的另外两个人见面了——亮哥和小彭。
亮哥姓董,来自东北。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也是今天的面试者之一,以为他是来陪同面试的家属。做出这样判断的原因是他看起来似乎比我们都要老一些,后来才知道事实上他的确是要比我们都老一点。
小彭叫彭远欲,就是刚才那位在面试等待室里呼呼大睡的哥们。小彭是个话不多的人,在三人的聊天中很少插嘴,更多的时候都是报以腼腆的微笑,因为他的粤版普通话不仅让我们这些非广东人听起来很费劲,并且他自己还经常因为某个音发不出来而急得翻白眼,所以就干脆用点头和微笑来代替语言。
这时候已经到了中午的饭点,三个人又聊得很投机,所以大家决定找个餐馆继续边吃边聊。
亮哥是一个老珠海。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了珠海,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六七年,对珠海的一切都十分熟悉。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他本人就是一张珠海吃喝玩乐的活地图。所以我和小彭就把找餐馆的事情放心地交给了亮哥。
于是我们一个东北人、一个广东人和一个湖南人来到一家叫做“老川坊”的川菜馆。
这次聚餐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多年以后虽然已经忘了那天的聊天内容,但仍然记得那里的花椒和我那条麻木的舌头。
※※※※※
报 到
敲门是一种美德
经过几个月的肆意放松后,报到的日子来临了。
我是一个很有“时间观念”的人,喜欢把时间计算的很精确,总是想要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的刚刚好。
所以无论是聚会还是报到这种事情,迟到简直是家常便饭。
没办法,毕竟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这一次倒是及时赶到,在政治处登记完之后,顺利地登上了通往培训基地的末班车。
珠海是一个很小的城市,我原以为去培训基地顶多二十来分钟的路程。可是十几分钟过去了,师傅还完全没有减速的意思,而且还越开越快,马路两旁的楼房也渐渐稀疏,这让我产生了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这培训基地莫不是在山里面吧?
过了一会儿,大巴拐了个弯,一条硕大的标语迎面呈现在我的眼前——“中山人民欢迎您”。
……
看来今天注定是要被发配“边疆”了。
七拐八拐之后,大巴车终于停在了培训基地的门口。果然是一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附近别说饭馆,连个公交站都见不到。
培训基地的全称叫做珠海市公安局警察训练支队,虽然外面什么都没有,里面的环境倒也不错,清静怡人,各种运动场馆也一应俱全,很有身处学校的感觉。
不过当务之急是先找到宿舍安顿下来。匆匆来到宿舍门口,看见门是关上的,没多想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其实当时我真应该多想一想的。比如想一想敲门是一种美德。
因为在宿舍里看到的情景着实吓了我一跳。当我推开门进屋的时候,就看见那两位已经先我一步到达的舍友一个正在脱裤子,一个正在穿裤子。
三个人同时愣住了。
在我还在思索我究竟是错过了什么还是阻止了什么事情的时候,那位正在穿裤子的舍友主动打破了这个尴尬的宁静:“你是胡江安吧,你好,我叫杨育俊。很高兴认识你。”
“对,我就是,你好”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尴尬总算是过去了。
一番寒暄过后,大家便开始整理各自的行李。刚才脱裤子的那个人叫许洋,和我一样,也是湖南人。之前的事情显然就是一个误会,我只不过恰好在他们换衣服的时候走了进来,他们之间绝对没有发生任何不可描述的事情,我保证。
※※※※※
监狱风云
收拾完宿舍,就到了午餐时间。三人刚走出宿舍门口,就看见走廊尽头走来一个神色匆匆的男生,右手还拖着一个行李箱,看样子是在找他的宿舍。
没想到还能遇见比我更有“时间观念”的人,这让我顿时对他产生了兴趣,更何况大家已经成为同事,互相帮助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于是我们走上前去,帮着他一起寻找宿舍。
但事实上他现在还在找宿舍的原因并不是因为迟到,他是被人“赶”出来的。
这个男生叫做欧阳江东,不知道出了什么疏漏,他在花名册上的性别被改成了女,所以基地在分配的宿舍的时候将他和两个女生分在了一起,自然就被“赶”了出来,于是就有了我们刚才在走廊上遇见他的那一幕。
负责管理我们这一批新警的教官知道后,立刻给欧阳在二楼找了一间宿舍,总算是安顿了下来。
短暂的午休之后,大家陆续接到了理发和领取制服的通知。
理发的地点就在宿舍区二楼的一间办公室,进了办公室之后,我发现通知里说的理发其实是一种委婉的说法,更为贴切的说法应该叫做剃头。剃头的师傅一看就是个老手,不管什么样的发型,到了他的手上不消十秒钟就统统变成了仅剩一层青茬的光头,并且还能流水作业,非常效率。转瞬之间,大家就由各种“雄姿英发”的有志青年沦落为看破红尘的“少林弟子”了。
领制服的时候教官向大家传达了基地的几项基本纪律,比如要按时作息,不能随便出门等等,而且还告诉我们,大家的警号正在制作当中,很快就会发放下来。
剃头、领制服、读纪律、发号码这样的流程让我产生了一个强烈的联想——
这不就是《监狱风云》里梁家辉进号子时候的程序么!
……
我赶紧制止了自己继续联想下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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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正式见面
到了晚上,负责我们日常管理工作的教官让所有人都到会议室集合,我们这十二个人的第一次正式见面终于到来了。
教官姓周,年纪比亮哥还要小,和我们差不多,性格也很随和,沟通起来几乎没有任何的隔阂,在做完自我介绍之后他就立刻迫不及待地表达了想要打入我们内部的想法。
我们对此是很欢迎的,毕竟来到这个鸡不生蛋鸟不拉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谁不想和管教,不对,是和教官打成一片呢?
老周做完自我介绍以后,接下来的环节就是大家互相介绍自己。有过这样经历的人都明白,在这样千篇一律的情形下一般都记不住别人的名字,顶多留下一些模糊朦胧的印象。所以我对那些还不认识的新同事也大多都没有记住,只有这三个人除外。
第一个其实算是认识的,就是那位曾经在面试时揍过我三拳的蒋小姐。轮到她开始自我介绍的时候,我略微楞了愣神,很快便认出她来,果然这个世界是无巧不成书,怕什么就给你来什么。不过仔细一想,其实这也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情,那天负责我们这一组面试的考官显然是一群吃硬不吃软的主儿,就咱们这位蒋小姐没事就拿人揍三拳的秉性,获得考官们的青睐简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我没想到还能再次碰见这位蒋小姐,所以看见的时候有点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小声说了句“我靠”,相信男生们都能理解,这并不是想要表示对蒋小姐的不尊重,而只是单纯地表达一种惊讶的情绪。
然而我话音刚落,后排马上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不准讲脏话!”
我很委屈地回过头去,看了看这位说话的女生。这是一位长得很清秀的女生,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眼神却很有一股凌厉的气质,估计是看我还敢回过头看她,立刻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下我可算是冤上加冤了,其实我只是想解释一下我刚才说的并不是脏话,而是在表达惊讶的情绪而已,完全没有任何挑衅的念头。在这里我觉得有必要代表广大男同胞给女同胞们解释一下,像“我靠”、“卧槽”和“我操”这样的词语虽然来源于脏话,但早已经剥离了脏话的属性,单纯地成为男生们用来表达惊讶、愤怒、赞叹等情绪的语气词,这和女生们喜欢用“哇塞”的道理是一样的,“哇塞”本身就是福建方言版的“我操”,使用这些词语并不能算作素质低下的表现。
但当时被瞪了一眼的我并不敢再去解释这些东西,只得回过身来认真坐好,以证明自己是一个有素质的人。这位对“脏话”容忍度为0的女生叫成婕,来自革命老区江西赣南,所以说论素质,还是老区人民的高。
第三个让我印象深刻的人叫许志帆,其实他介绍自己的内容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让我印象深刻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他的职业——法医。这是一个说起来就会让我觉得温度开始降低的职业,而他本人也给我一种不善言辞、不苟言笑的感觉。这倒也是,毕竟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动手的时候远远多于动口的时候。这是一个很有辨识度的职业,所以很快大家就用“法医”这个称呼代替了他的名字。
大家都做完自我介绍以后,接下来就到了选举中队长的环节。这是一个关系到大家将来生活质量的严肃问题,所以我经过慎重考虑,选择了亮哥。我这样选择的原因除了他是一张“珠海吃喝玩乐的活地图”外,最主要的理由还是因为他是我们十二个人当中年纪最大的。毕竟,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嘛。其他人的想法和我惊人一致,所有人的选择都是亮哥。
我相信,那一晚全票当选的亮哥在感动之余,一定还能感受到肩膀上那股要承担起照顾好晚辈的责任。
※※※※※
军 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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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炼狱
第二天迎接我们的是残酷的军训周。
虽然这并不是我参加过强度最高的军训,但对于工作之后基本上没有再进行过锻炼的我来说,的确非常难熬。老天爷也十分不给面子,虽然日历已经翻到了十月,可天气却停在了八月,整个军训周期间一滴雨也没下过,每天不把大家晒个七晕八素不算完。
我没有任何的夸张,这一点,大家的肤色可以作证。军训第一天早上集合的时候大家一个个都还白得像刘备;到了第二天早上集合的时候大多数人已经红得像关羽;等到第三天集合的时候就只剩一堆黑张飞了,要是把集合时间再提早一点点,点名的教官估计都看不见后排的兄弟了。短短的几天时间,大家愣是用自己的肤色演绎了一出“桃园三结义”。
这还不是最难熬的。像队列、军姿这些训练顶多也就晒得难受,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虽然会收获皮肤变黑的副产品,但也能得到牙齿变白的好处,算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体能训练才是我最害怕的人间炼狱。几年没怎么运动过的我实在是没办法跟上大部队的节奏,第一圈还能勉强抓住大部队的尾巴;从第二圈开始就明显感觉胸口喘不过气来,腿上像灌了铅一样,根本不听使唤;再往后肺就像罢工了一样,明明已经拼了命地去喘气,身体却没有任何接收到新鲜空气的感觉,整个世界就像被人用密封袋包裹住了一样,到处都是窒息的感觉,每次都必须要依靠“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挪”过终点。
其实我上学那会儿也算是一个“追风少年”,曾经也是在足球场上满场飞奔的主儿,只不过几年的码农工作干下来,当初的腱子肉全被替换成了五花膘,以至于现在只能对着镜子感叹“犹记当年腱子腰,现如今,一身五花膘,相顾无言,欲语泪先飘”。
但即便是这样,我依然只是倒数第二名。这让我很感动, 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虽然只有一个字的区别,但感觉是大大不同的,所以我很主动地去找这位倒数第一交流感情。
倒数第一叫做杨昊,是个满脸横肉的大胖子,年纪看起来和亮哥差不多,但让我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是个90后,并且让我更不敢相信的是他居然还是著名的武汉体育学院足球专业的毕业生!
作为一个球迷,我忽然觉得我国足球事业的崛起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
前年我出过一个现场
每天的生活简单而枯燥,上午队列军姿,下午队列军姿,间或来场体能训练,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虽然让身体得到了充实,但精神世界则一直处于空虚状态,所以大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来做一些“有趣”的事情去搅动空虚的心灵。
枯燥的生活让大家能够接受的底线不断地下降,以至于能承受很多以前所不能承受的“恶趣味”。
一天中午大家正围坐在食堂吃午饭,欧阳不知道是不是对食堂今天的菜式不满意,指着一道土豆炖排骨吐槽道:“今天这道菜的卖相简直跟屎一样。”
经过多日的熏陶,大家早已成为“宠辱不惊”的“重口味”。连一向底线很高的小婕也对这种程度语言产生了免疫力,大家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一样继续吃着各自的午餐。
作为中队长的亮哥可能觉得自己有责任将这难得打破沉默的局面继续维持下去,不紧不慢的接了一句:“而且吃起来的感觉也不新鲜,这屎应该过期了。”
底线最高的小婕最先受不了,站起身拉着已经成为闺蜜的雯菁坐到了远离我们的另一桌。
这样的恶趣味一旦在我们这群极度空虚的大老爷们当中散播开来,就必定一发不可收拾。所以我也积极证明自己并不是吃素的:“这屎的材料也有问题,你们看,都是稀的。”
于是小婕她们那一桌马上又多了几个人。
这时一直默默吃饭的法医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用鄙夷的眼光瞟了我和亮哥一眼,开腔了:“记得前年我和我师傅出了个交通事故的现场,当时地上躺了一个脑袋被撞爆开的人,那脑浆子流了一地,哪,就是这个样子的”说着还用筷子挑了挑他碗里的麻婆豆腐。
没有人能再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而我只觉得胃部一阵痉挛,胃气直往嗓子眼里顶,顶得我很想呕吐。
法医在谈笑间就终结了这个话题,还让大家的食欲跟着这个话题一起“灰飞烟灭”。
好吧,法医,你赢了。
※※※※※
电话粥
晚上的宿舍区则热闹非凡,大家都很努力地抓紧时间去享受这一天当中唯一的闲暇。
对那些处于恋爱中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美美地煲上一通电话粥更惬意的事情呢?
所以一到晚上,走廊上就挤满了打电话的人。就是在这条走廊上,十二人中我到现在还没有介绍的那两位给我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第一位叫做全律,他打电话的特点是通话时间特别长,声音特别温柔,语言特别甜蜜。一般人恋爱谈久了互相之间的称呼大多很随意,有时候会甚至用“喂”“呀”之类词语随便糊弄一下。但是我们这位全律并不是一般人,他认为称呼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始终坚持称呼对方为“宝宝”,从不糊弄,再加上他那骚气的声线,琼瑶阿姨都写不出这么甜蜜的人物。
另一位叫王锴,是一个很正经的人,说话很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且逻辑清晰,措辞准确,听他说话很有一种看半月谈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领导气质吧。锴爷的电话很有政府工作报告的风格,他会用一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在电话里事无巨细地讲述一天当中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像食堂今天煮了什么菜,饭后和谁一起散步,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袜子这样的事情属于必须要汇报的固定内容,就连同宿舍的胖子、法医洗澡后换上的内裤颜色居然也在汇报内容之中。
……
锴爷的电话那头应该是中南海。
然而,同样的事情在女生那边则完全是另外一番情景。两位女生也有每天在宿舍听取汇报的日常工作,她们接电话时候的画风和走廊上打电话的那几位截然不同。
我能有幸体验到那两位男生每天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纯属意外。其实那天晚上我只是想去两位女生那里搜刮她们的零食存货的,到了她们的宿舍门外时碰巧听到了打电话的声音。
但就那天我的感受来说,更准确说法应该是听到了开批斗会的声音。
“嗬,现在胆子肥了哇,都敢不接我的电话了。说,刚才干什么去了!”这是小婕的声音。
“那也不行!洗澡就不能把手机放在能听见的地方啦?再说了,你一个大男人洗个澡要得了半个小时吗?骗鬼呢!给我老实点!”这个提高了一个八度的声音仍然来自小婕。
“我没问你就不说是吗?行,我现在还是不问,你继续不说啊,有本事就不说啊!”蒋小姐证明了自己也没有闲着。
“你不是不说吗!谁稀罕听你说,最好是一辈子也别说!”得饶人处且饶人根本不是蒋小姐的风格。
这让站在宿舍门外正准备敲门的我不敢再有半点“搜刮”的念头。电话那头的两位兄弟,你们加油,那啥,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
天黑请闭眼
不过不要以为上面这两位兄弟就是最惨的了,相信我,他们远没有到达最惨的级别,他们离最惨的级别最起码还有三千万的距离。
只有单身狗们才是最惨的,连被批斗的资格都没有,你说惨不惨?
亮哥的责任感再次得到了体现,为了帮助广大单身狗们能够熬过无心睡眠的漫漫长夜,亮哥将所有人集合到了自己宿舍,说:“我们来玩游戏吧。”
亮哥带我们玩的这个游戏叫做“天黑请闭眼”,相信很多人都玩过,就是杀手、警察、平民三种身份的人互相猜测对方的身份,杀手夜晚杀人,然后所有人白天先分析再投票揪杀手的游戏。
这个游戏很适合在基地里玩,既没有人数限制,每个人的参与度又很高,还能充分地交流感情,一下子就成为我们每晚必玩的保留节目。参与人数越来越多,后来那些煲完电话粥的人也忍不住参与进来,到了最后,这个游戏成为第一个集齐了我们十二个人的活动,算是我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集体活动。
我玩这个游戏是很有心得的,每次都能帮大家分析得头头是道,经常带领我所在阵营走向胜利。以前大家问起来的时候,我都会很谦虚地把所有的功劳都归功于我的天才。但其实事实并不是这样,我很享受帮大家认真分析的感觉,所以我一直对这个心得有所保留,只不过现在再也没有机会能让我们像在基地的时候那样无忧无虑地玩上一整晚的“天黑请闭眼”了,我藏着掖着的这个心得也不会再有使用的机会,秘密已经没有了保留的价值。
说穿了其实一文不值,技术高超的诀窍在于忽悠。一开始的时候只需要随意认定一个人作为自己的目标,然后就可以开始有目的的瞎掰,如果对了便会惊为天人,大家都会被你的“分析能力”折服,接下的忽悠就更加事半功倍了。即便是错了也不要紧,因为这种分析本身就是猜测,出错是很正常的事情,大家只会记住判断正确的人,没有人记得清上一轮哪些人的判断是错误的。
但我那群聪明的小伙伴们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一轮游,让我这个“高手”总是活不过第一轮。第一轮的夜晚“杀手”们会很有默契地把我作为第一目标,所以到第一轮白天的时候一般情形下我就只剩下“遗言”了,如果幸存了下来,那就说明我就是“杀手”之一,逃不过被投票出局的命运。
所以真正厉害的高手并不是像我这种“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话唠,而是像胖子那种从头到尾不发一言的“低调杀手”,大家平时根本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旦让他抽到“杀手”牌,必定能“大杀四方”。
※※※※※
包饺子、吃饺子傻傻分不清楚
时间就像这样日复一日地过去,十天的军训终于结束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可以离开基地去外面过一个完整的周末,大家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迫不及待地想要投入自由的新生活。
所有人都觉得要好好珍惜这得来不易的周末,一致同意筹划一些集体活动来度过。
“要不我们找个桌游店去玩游戏吧。”还是亮哥最先开腔。
这在基地的时候确实是个好选项,但现在大家的心情已经像出笼的小鸟一样,早飞得没边了,哪里还有踏实坐下来玩游戏的心思!
菁菁向亮哥投去了一个嫌弃的眼神,说:“干脆大家明天都到我家来包饺子吧,吃完大家还可以打扑克、玩游戏什么的,我家里都有现成的。”
这个有吃又有玩的提议立刻得到所有人的一致赞成,于是大家约定第二天中午去菁菁家吃饺子。
可能是怕我们这群没有时间观念的大老爷们睡过头,临走时菁菁还特意叮嘱我们:“大家记得明天一定要早点来,我们争取11点就能有饺子吃。”
“放心吧,肯定误不了事儿”男同胞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凡事只要有可能出错,就一定会出错。
——墨菲定律
用咱们中国话来说,就是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其实从一开始,我们这十个男生就没能和蒋小姐调整到一个频道。她说的是第二天去她家“包饺子”,而我们脑子里理解的则是第二天去她家“吃饺子”;后来那句让我们早点来的意思其实是让我们早点过来一起“包饺子”,她说的“我们”里面包含了所有人,但我们以为只是让我们早点过来“吃饺子”,最后的“我们”只是指她和小婕,并不包括其他的人。
所以,当我11点赶到菁菁家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传说中的饺子。
没事,我们不介意等一会儿。
这应该是陆续赶到的男生们的共同想法。
所以大家到了菁菁家之后,很自觉地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偶尔心疼地瞟一眼在厨房里忙前忙后的两位女生。
“包饺子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啊。”欧阳看着两位女生忙碌的背影感叹道。
“是啊,真的很辛苦”沙发上的群众纷纷附和。
然而并没有一个人选择将自己的屁股从沙发上挪开。我平时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这种时候我一般都会主动过去帮忙。但我仔细地回想了一下那天我的内心想法,当时我确实没有产生任何想要去帮忙的意识,像个大爷那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并不是有意为之,而纯粹属于一种不受意识支配的行为。
这并不是我想要给自己开脱,而是有科学根据的。科学上把这种状态叫做“羊群效应”,我们只是在群体之中暂时失去了理性的判断,从而做出了盲目的选择。
我相信,其他人的情况和我应该差不多,没有人是故意的。
不过两位女生倒是很大度地没和我们计较这些,所以我们还是顺利地吃上了饺子。
吃完饭,亮哥又马上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头羊的这一带头,大家又都回到了吃饭前的状态。
我知道,这一次如果再用“羊群效应”来应付,是肯定没办法糊弄过去的。
但这一次的确有其他的原因。
当时有好几个人其实已经有了起身的动作,正准备去帮忙收拾。但关键时候,欧阳再次开口: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次在菁菁家吃饭了吧。”
“恩,真的很有可能”育俊说。
“那要不干脆就这样吧”锴爷再次把屁股塞回了沙发里。
“我同意”根本就没动过的亮哥说。
这下事情的性质就改变了,刚才只不过是一个礼貌问题,现在则已经牵涉到了义气。
这个时候做什么选择就很重要了。
自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我决定舍生取义。
所以我坐了回去。
育俊、小彭和法医也坐了回去。
全律正和他的“宝宝”进行例行的饭后电话粥,根本没有留心我们的对话,连坐在沙发上的姿势都没变过。
胖子没动。
但许洋动了。本来正在聚精会神看电视的他,听了我们的对话后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跑到厨房里帮忙去了。
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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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 训
段子手
基地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好过很多了。
最主要的内容就是上课。没想到多年之后还能再体会到当学生的感觉,很快我就找回了曾经的那个上课神游、开小差、看闲书的自己。
真是梦回大学。
对付我们这样除了学习什么都干的学生,基地的老师们都有很丰富的经验。多年的教学生涯并没有把他们打击成心灰意冷只会感慨学生难教的怨妇,而是一个个都修炼成了“学富五车”的“段子手”。
这其中最厉害的“段子手”非老王莫属。
面对一茬接一茬油盐不进、自甘堕落的校园老油条,老王同志没有抱怨、不等不靠,积极地将课本知识与时俱进地融入到流行段子当中,让大家在欢声笑语中接受知识的洗礼。
最绝的是,老王还经常把他的段子分成上下两集,你要是在上一堂课不小心走了神,下一堂课的时候你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别人会心一笑的时候,你只能跟着一脸懵逼地傻笑。
相信我,这种智商跟不上大部队的感觉很不好。
唉,再老的油条也斗不过炸油条的老师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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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的自我修养
老周除了负责管理我们的日常生活外,也有授课的任务。和老江湖老王不同,作为新手的老周没有老王那么多的花花肠子,他更注重的是用户体验。
现在的课堂只有黑板和课本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来点视觉刺激,这样才能激发大家学习的兴趣。
新生代的老周很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产生了拍摄几部情景剧的想法,并找到了我们来帮忙。
我们这一帮子人各自的专业虽然五花八门,但是要说跟影视圈搭得上关系的还真没有,亮哥思前想后,最后给老周推荐了欧阳。欧阳学的专业虽然是新闻,但是已经是我们当中最接近影视圈的了。
为了让欧阳能够有充分的重视,老周还特意找欧阳谈了一回心,告诉他这些情景剧不仅是拍给我们看的,将来还会是我们师弟师妹们的学习资料。
欧阳是一个有政治觉悟的人。他立刻认识到这是一件“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马上开始写本子,找演员,画分镜,借器材,忙得热火朝天。
剧本出来后,大家热情高涨,纷纷表示愿意零片酬甚至倒贴出演。这并不是因为大家的政治觉悟很高,而是因为题材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需要拍摄的两个题材分别是抢劫和入室抢劫。在基地平淡如水的生活里,这种暴力的题材无异于往汽油桶里扔了个烟头,一下子就引爆了大家体内的雄性荷尔蒙。
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主演终于确定了下来。胖子和亮哥成为“抢劫”这部戏的男主角,而“入室抢劫”的男主角则分别花落锴爷和亮哥。
两部剧的主角名单里都有担任中队长的亮哥,这让我不禁感慨,欧阳这小子将来一定大有前途。
首先开拍的是“抢劫”。大致的剧情是,胖子和亮哥扮演的流氓在路边用一把水果刀抢劫了菁菁和小婕扮演的受害者。
胖子很有表演的天赋,本就一脸凶相的他还很懂得用细节去表现流氓的特点,比如寻找作案对象的时候是斜着眼睛瞄来瞄去,开始行动前的那个将烟头扔在地上并狠狠踩灭的动作更是让人拍案叫绝,活脱脱的一个地痞流氓。
和胖子相比,亮哥的演技就太浮夸了。亮哥显然很想演好自己的角色,但是无论是姿势、神态、动作都给人一种用力过猛的感觉,浮夸做作,远不如胖子的本色出演。
不过有了第一部的经验之后,亮哥在第二部里的发挥明显好了很多。这一部的剧情是亮哥和锴爷扮演的坏人向许洋和小婕扮演的夫妻要债不成,最后演变成入室抢劫的事情。
这一部可供发挥的空间要比上一部大得多。所以亮哥表演地十分卖力,打电话威胁时的声色俱厉,谋划犯罪时的沉着冷静都表演得比第一部的时候成熟了不少。同为主角锴爷则有点准备不足,完全臣服于亮哥的光芒之下,彻底沦为配角。
看来亮哥真的下了一番苦工,不仅学会了演戏,还学会了抢戏。
出于对表演的热爱,在拍摄最后入室抢劫的场景时,完成了抢劫的犯罪行为之后,亮哥似乎有点意犹未尽,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即兴发挥地向镜头摆出了一个香港著名演员曹查理的经典表情,并发出了周星驰电影经常会出现的声音:“hia,hia,hia……”
剧本里并没有这些内容,亮哥这样莫不是还想要给自己加戏?看这架势,接下来的表演应该会是很黄很暴力的。
“咔---”导演欧阳及时阻止了亮哥这种私自加戏的行为,面对中队长这样的“大牌”,欧阳守住了自己作为一个新闻人的底线。
老周对这两部情景剧的效果十分满意,不仅赞不绝口,还执意自掏腰包请大家出去搓了一顿,说算是片酬。
这种有“片酬”的认可对我们很重要,尤其是对亮哥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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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在河边走,肯定要湿鞋
实战对抗练习是大家最喜欢的训练,没有之一。
这是一项让大家学会在城市小巷地形的枪战中保护自己的训练,大致内容是教官们作为匪徒在模拟的小巷地形中边打边退,而学员们则按照3人一组的方式进行推进攻击。使用的武器是用真枪击发的彩弹,虽然威力很小,但如果近距离被击中的话破皮红肿也是免不了的。
我们之所以喜欢这个训练除了因为它本身很有趣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在这里,大家可以名正言顺地“枪击”教官。
试想一下,平日里谁没有被教官们欺负过?谁没有被教官们挑过刺?
好,大家再多坚持一圈;恩,这一圈大家气势不错,再来一圈;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就多跑两圈;地板没拖干净,扣一分;毛巾没有摆放成一条直线,扣一分;椅子没有放回指定位置,扣一分……
冤有头,债有主,现在“报仇”机会来了,兄弟们,赶紧拿出你们的小本本吧。
教官们对我们群臭小子的小算盘心知肚明,对抗的时候都很小心,每次移动都会找个射击的死角,不给我们任何报复的机会。
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轮到两位女生进攻的时候,负责扮演“匪徒”的李支和老姜明显放松了警惕,向她们表示等会会对她们手下留情,可以放心大胆地往前冲,李支还特意把唯一的男生欧阳拉到身边叮嘱一通:“欧阳,等会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两位女生。”
看来李支对形势并没有正确的认识。
对咱们这两位大小姐可不能用普通女生的眼光来看待。蒋小姐平时在射击训练中可是又狠又准,15米精度射击的着弹点分布区域也就两个巴掌那么大,比我们大多数男生都要打得好;而成姑娘呢,若论准头确实要比大家差一些,胆子也不大,还容易紧张,但要命的在于她扣扳机的习惯,《射击要领》里说扣扳机讲究“在不知不觉中击发”,而成姑娘已经达到了可以“在无意识中击发”的更高境界,很多时候甚至会被自己扣完扳机后的枪声吓一跳,经常性地再补扣上一发,并且在扣扳机的时候还会习惯性的闭眼,少有几次睁眼的情况也是因为时间仓促没来得及,选择击发的时机和方向都具有极大的随机性。
所以站在安全区看戏的我们不仅担心李支和老姜的安全,还很替站在巷子上方担任裁判的老廖捏一把汗。
“嘟--”老廖吹响了对抗开始的哨音。
“砰--”老廖的哨音刚落,菁菁就朝老姜用来充当掩体的汽车开了一枪。
老姜明显对这一枪准备不足,略微楞了一下神。就这一会的功夫,菁菁已经向前推进了。
回过神来的老姜赶紧朝着身后的李支跑去,李支果断开枪掩护,总算是给老姜争取到了撤退的时间。
先声夺人的菁菁立刻开启了穷追猛打模式,扶着自己的头盔就往前冲,一边冲锋一边开枪,十足《英雄本色》里周润发的派头,不仅逼得李支和老姜只得节节后退,小婕和欧阳两个队友也被她远远甩开。
安全区的视角并不能看到巷子里的情形,所以巷子里发生的情形我们无从得知,只听到“砰砰砰砰”一阵枪响,然后就传来老廖吹哨的声音。
对抗练习结束了。
不一会儿,巷子里陆陆续续有人走了出来。李支手里拿着的头盔上有一片显眼的红色颜料,显然是被打中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打中李支的人很有可能是菁菁这个孤胆英雄,但一定不会是欧阳。因为这个被李支寄以照顾好两位女生重任的欧阳,一直处于队形的末尾,临近结束时我还能看到他在巷口晃动的身影,估计从头到尾连李支的影子都没见着。
这件事情给李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几年以后当我们再次回到警校进行晋升培训的时候,李支一眼就认出了两位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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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影
过完年之后,基地发生了一件大事。
育俊要过生日了。
这是我们这个十二人大家庭成立以来出现的第一个生日,所以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件必须要大操大办的大事。
于是两位女生再次进入了忙碌的“老妈子”模式。设计蛋糕图案、思考零食清单还有饮料品种的选择让她们忙得热火朝天,采办内容写满了一整张便笺纸。
晚饭之后,两位勤劳的“老妈子”继续趁着去派出所实习的机会,去金鼎镇里采购清单上的各种食物。
在她们为了满足晚上的物质需求而奔波的时候,我们也没有闲着。大家聚集在亮哥宿舍认真地讨论如何满足精神需求的问题,对亮哥提出来新的游戏项目进行了细致的讨论、试验和表决。
大家在论证游戏项目的同时还不忘为两位女生出谋划策:
“菁菁,等会记得再去买点酒鬼花生,要香辣味的”
“小婕,记得要去绝味鸭脖那里买点鸭脖和毛豆,对了,还要腐竹”
……
很久以后,我们才明白这就是为什么当时我们会有那么多单身狗的原因。每一个光棍都有一颗“大爷”的心,但在如今的环境之下只有像全律、锴爷那样忍辱负重、苟且偷生才是脱离三千万苦海的不二法门。
但当时的我们很心安理得地享受当“大爷”的感觉。
强者劳力,智者劳心,没毛病。
我至今都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没有客套,没有拘束,只有彻底的放松,强迫游戏输了的人做各种搞怪的事情,然后再放肆地取笑,时而推心置腹地聊天,时而胡搅蛮缠地打闹,开各种没节操的玩笑,讲各种没下限的笑话……
所谓友情,大致如此。
结束的时候,菁菁提议拍一张合影。
这是我们拍过最好的一张合影。完全放松的大家没有拘谨,没有故意搞怪,只有最自然的姿势,最开怀的笑容。
这是一张我们最喜欢复制的照片,后来很多次大家在聚会之后的合影时都会翻出这张照片,按照照片里的位置再拍上一张。
因为它定格的不仅仅是那一瞬间,更是我们最美好的回忆。
其实这张经典的照片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两个版本的区别在于女生们的动作,大家都觉得要给过生日的育俊来一次“超国民待遇”,所以我们额外拍了一张两位女生一左一右作势要亲寿星左右脸颊的照片。
这个版本的合影没有广泛流传的原因不是因为害羞。
而是为了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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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 别
人总是这样。
每到一个新地方,一开始的时候总会有强烈的不安、抵触和不习惯,但当我们适应了之后,又会对它产生喜欢、思念和依赖。
但生活总是这样。
它特别喜欢把我们扔到一个陌生的环境里,看着我们一点点地完成从不习惯到习惯,从不喜欢到喜欢的转变。等到这个转变完成的时候,又会把我们扔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让我们继续新的循环。
所以,当大家开始习惯并喜欢上基地的生活之后,分离的时刻来临了。
其实这根本不能算作是分离,大家只不过是换了个工作地点,相隔也不遥远,并不是从此就东南西北,天各一方。只要愿意,随时可以聚起来。
但当分局派来接人的汽车陆续到达的时候,我的心里仍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悲伤。
大家熟练地帮先走的兄弟搬运行李,看着他们登上即将离开的汽车,拼命地朝缓缓合上的车窗挥手告别。
悲伤的情绪不可控制地在蔓延。
明明晚上就可以见面,甚至中午就可以聚餐,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伤感?
等到我坐上汽车,看着熟悉的一草一木从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猛然想起了那句“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我忽然明白了伤感的原因。
基地依然会在这里,过几个月它还会再迎来像我们这样的别人,他们会在这个我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发生属于他们的故事。
我们也不是分别,我们还会有很多的相聚。
真正离别的是我们十二个人在这里共同度过的半年时光,无论多么不舍,多么留恋,它都再也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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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 记
从来没想过我会为一件事情重复四次。
我不是一个勤快的人,从小最大的爱好就是偷懒,这一点我的字可以证明,看过的人都说它们简直就是八国联军。
所以我认真地思考了我如此执着的原因,并找到了答案。
这是因为那时候的我们对未来充满了美好的想象。
在那之后,我们渐渐放下这些想象,不再对未来抱有美好的期望,终日为生计而奔波忙碌。
我知道,这是成长,这是成熟。
我也知道,如果可以选,大家会更愿意做一个不同的自己。
感情也是这样,当它到来的时候如同潮水一般惊天动地,足以承受生死的考验。
它只是会在平淡和时间的磨砺中淡去。
希望我们之间的感情,在经历平淡而漫长人生之后,还能有人记得当初遇见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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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篇奇葩写下来,我知道自己写作的水平越来越高,这本来应该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但其实我很悲伤。
因为我是一个容易自我的人,从不总结经验,只会吸取教训,每一次的成长都是一个痛苦的过程。所以如果可以选的话,我会选择做那个城楼上的夕阳武士,指着城墙下的另一个自己,说:
“他好像一条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