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兴亡记25丨顾影自怜

正值晌午，白花花的阳光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低垂的麦苗好似一个个萎靡不振的病人，无精打采地站立在田野里。数只寒鸦低飞掠过，一声声凄厉的叫声，搅得人心神不宁。

一夜的歌舞狂欢，隋炀帝睡眼惺忪地披上大龙袍，坐在一把精美的黄梨花木靠背椅上，出神地望着精美的黄梨花木桌上的那面镜子。这是一面大圆铜镜，即使是背面，也亮得能照出人影来。底座一条威风凛凛的铜龙高昂着头，似凌空腾飞状。

隋炀帝望着镜子里那个形容憔悴的影子：养尊处优的脸庞黯沉无光，两腮肥墩墩的如两块大肥肉直往下坠，两只小眼睛无精打采地闪着浑浊的微光，哪有一点年轻时气宇轩昂的影子？

他忧心忡忡地对萧皇后说道：“这么好的头颈，会是谁来砍呢！”

这一年，隋炀帝五十岁。他最近老是觉得身心疲惫，辗转难眠，头顶上似乎时时悬着一把刀，于是，他的脾气愈发暴躁无常，仿佛只有杀了人才能获得一丝丝的快意。

如今民乱四起，盗贼蜂拥，一听到报告有人谋反的消息，他便束手无策，也无人为他出谋划策。只有一个“斩”字，才能简单了事地消除了他心中的那份不安。

大将杨义臣破降义兵，劳苦功高，隋炀帝不但不加以赏赐，反而担心其拥兵自重，被下令解除部下，各归故里。

表哥李渊多次统率兵马，立下赫赫战功，隋炀帝却担忧他有二心，一再监视，逼得他起兵造反。

近臣虞世基欺瞒哄骗，隋炀帝却事事相信他，说一不二，黑白不分，酿成大祸。

如此一来，隋炀帝众叛亲离，成了孤家寡人。他却不懂穷则思变，愈加放纵自己，饮酒作乐，日夜颠倒，麻木不仁。

在半醉半醒之间，他仿佛看到了镜中的另一个自己，一个不一样的自己。

当年，隋炀帝三十五岁，他如愿以偿地登上梦寐以求的皇位。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目光如炬，他幻想着像汉高祖刘邦那样干一番大事业，扬名于世。

启民可汗及义成公主入朝，隋炀帝不惜成本将天下乐人及散乐，征集于东都洛阳，以此炫耀国富，立下国威。

历经两朝的元老高颍沉吟片刻，斗胆劝谏：“皇上，此乐早废，今又征集，唯恐那些没有见识的人舍本求末，相互传递学习。”

炀帝听了，眉毛一凝，满脸不悦。

忠心耿耿的高颍见皇上不听劝阻，又经常对朝中大臣说道：

“周天元以好乐而亡，殷鉴不遥，安可复尔！”

“此房颇知中国虛实、山川险易，恐为后患。”

“近来朝廷殊无纲纪。”

有不好怀意的小人，趁机启奏皇上。炀帝便以诽谤朝政为名，下诏诛之，诸子徙边。

从此，无人敢谏。炀帝一意孤行，大兴土木、开凿大运河、三游江都、三征高丽，劳民伤财，民怨沸腾，成了历史上著名的昏君。

天下义军四起，一浪高过一浪，回天乏术，炀帝瞧着镜子里那个形只影单的自己：如果一切能够重来……

高尔基说过：反省是一面莹澈的镜子，它可以照见心灵上的污点。

可惜的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