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梦醒时分（4）
“下班之后跟我去见一个杂志社的总编。”
“哦，好，好——”
鲍尔乃始终是霸气十足，根本不给对方考虑的时间，可能他自信对方一定会同意的。唐柔也惊讶自己居然答应了，不过也没什么，为什么不答应呢？不是一直想要报答人家嘛，这么点小事为什么不答应呢！
他的朋友，杂志社的总编，也一定是一个成功的人士了，她心里有些慌了，怕自己应付不来。这事要是放在梅雨寒身上，那简直是小菜一碟，可是自己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与作协的几个人接触，她也只是陪着莫名去的，用不到自己应酬。今天就全靠自己了，而且这两个人物同作协那帮老家伙们比，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今天，请刘总编谈收购他们杂志社的事，你心里先有个数，一定要把他陪好，争取三千万就把他的杂志社买下来。”鲍尔乃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此行的目的。
“三千万？”唐柔吃惊不小，作为人民币，这个数字，在她看来，是天文数字了。
“怎么了？”鲍尔乃看出了她的心思。
“会不会贵了点？”唐柔用贵贱来衡量这笔交易，实在是因为她从未经过这样的场面，只能用她在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时的情景来判断。
“眼下看，三千万是有些多，但是我们要把目光放长远，他的杂志社几乎垄断了山东、河南两个教育大省的市场。老刘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奢赌如命，要不是在澳门输大了，杂志社资金链断了，也不会卖给咱们的。”
“哦，哦——”唐柔坐在副驾驶上，听得一愣一愣的。鲍尔乃用了“我们”和“咱们”这样的字眼，言语中已经把她看成是自己人了。这让唐柔在慌乱中既有些不知所措，又有点得意。她一边想着心思，一边瞥眼打量这个男人。他一出口都是上千万的，这个数字离自己实在太遥远，简直遥不可及。莫名的稿费都是三十、五十的，这差距简直——或许根本不存在差距了，简直没法比。她又想起了自己在菜市场上为了一角钱同小贩争得面红耳赤的场景，小人物究竟有多小？大人物究竟有多大？
“我能行吗？”
“很多时候，事情成功与否，不在于行不行，而在于敢不敢。”
鲍尔乃简单的一句话，顿时使唐柔信心倍增。或许是身边这个男人的自信感染了她，她不再恐慌了。
酒桌上的谈判很顺利，姓刘的一边向外吐着酒嗝，一边感谢着鲍尔乃，说患难见真情，感谢鲍尔乃在危难的时候拉了兄弟一把，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感激的话。其实，这场交易，鲍尔乃占了大便宜，姓刘的还要感谢他，这就是鲍尔乃能够翻云覆雨的手段。
临走的时候，姓刘的还学起了西方绅士的礼节，弯腰低头在唐柔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唐柔粉嫩的手背上留下了一汪亮晶晶的口水，恶心得直皱眉头。
回去的路上，鲍尔乃酒兴正浓，因为事情顺利，所以格外高兴，一边开着车，一边夸奖唐柔，说这次谈判成功，多亏了她，这份功劳有她的一半，还说唐柔有交际应酬的天赋，举止言谈都恰到好处。乘着酒兴，又讲起了自己创业之初的艰难，一桩桩，一件件，他竟记得这般清晰，又说到了对今后事业发展的规划，以及收购杂志社之后的打算，唐柔只有不住点头的份儿，插不上一句话。她也确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佩服这个成功男人的胆识和魄力。
鲍尔乃又讲了自己的家庭，语气不再那样高昂，语速也慢了许多。唐柔这才知道，他有一个漂亮的妻子，也很贤惠，只是不能生育，他也想过离婚，到真要离的时候又不忍心伤害女人，创业最艰难的时候，女人一直默默地在他身边鼓励他，陪伴他。
“我们家族在我这一代就要断了！”那样一个霸道总裁似的男人，在说这句话时，竟很有了些凄凉的味道。唐柔的心里对鲍尔乃除了敬畏之外，又加了一丝怜悯之情。这个大人物身上确是有着小人物们没法得到的东西，但是小人物们自然获得的东西，他却没有，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种悲哀了。看来，世间圆满是不存在的。
小轿车直接开进了唐柔住的小区，门口的保安平时凶巴巴的，看见鲍尔乃竟然“啪”的打个立正，行了个军礼，口中大声喊着“鲍总好”。鲍尔乃没有理睬，直接把车开到了单元门口。
小轿车一停下，鲍尔乃先下车过来给唐柔打开了车门。这让唐柔一下子慌了手脚，脸红红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送你上去吧！”那样霸道的总裁此刻又如此的儒雅。
唐柔一时反应不过来，鲍尔乃已经拉开了单元门，唐柔顺从地走了进去，忘记了谢绝，或者，她并不想拒绝。鲍尔乃随后跟了进去。
唐柔静静地踩着每一级楼梯，听那鞋跟撞击地面发出的悦耳的响声，没想到这响声竟这样好听。她踩着这响声，不禁走出了一路的得意，嘴角挂起了微笑，感觉轻飘飘的，要飞起来。忽然意识到鲍尔乃还跟在身后，便又紧张又惊喜起来。
“我到了。”唐柔在家门口停下。
“好，那我回！”鲍尔乃说完转身下楼了。
唐柔默默地掏出钥匙，打开房门，却没有急着往里走，站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鲍尔乃下楼的声音，直到楼下单元门“咣当”的响了一声，她才确定鲍尔乃真的离开了，这才转回身走到沙发跟前，一下子躺下去，再也不想起来，感觉很累很累。回味着刚才鲍尔乃送自己上楼的情景，竟有一丝说不出的喜悦。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难道是对鲍尔乃有些留恋？这么一想，她又开始紧张并惊喜起来。这一夜也未曾睡实。
自此，鲍尔乃每逢有应酬活动，都带着唐柔。唐柔也欣然而往，每一次都应酬得恰到好处，深得鲍尔乃的欢心。唐柔也得意于自己每一次的进步。看来生活是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而改变的，其实这并不难。
忽一日，莫名请了假，来幻境市看唐柔。到唐柔住处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多钟。他满脑子憧憬着这样一个场景：一推开门，看见唐柔正在厨房里面，扎着围裙，忙着做他最爱吃的孜然心管儿，滚油在热锅里劈啪作响，葱花爆锅的香味儿一下子传过来。他叫一声小柔，唐柔一回头，给他一个漂亮的笑，然后走过来，狠狠地亲他一下。这场景温馨得让人幸福，原来，自己也喜欢这样小资的情调。
但是，他打开门之后，迎接他的只是一间空荡荡的屋子，厨房里没有主妇的身影，锅灶冰冷冷的，一点儿生气也没有。他突然觉得有些沮丧，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寂寞的寒冷。他把给唐柔买的零食放在茶几上，打开电视机，顺势躺在沙发上，随手拉过一条毛毯，盖在身上。
“还在加班吗？”
“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女人极快地回应了他，也极快地挂断了电话，似乎有什么急事。
莫名一边看着无聊的泡沫剧，一边焦躁地等待着女人回来。
单元门每响一声，他的心便跟着缩紧一下，若是脆亮的皮鞋声，他便想，唐柔回来了。可是，皮鞋声并没有停，一路响着上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女人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沉不住气了，拿起电话，又拨了过去。
“嘟，嘟，嘟……”电话通着，却没有人接听，他有些气急败坏了，这样的事情是他完全没有预料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