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坏水儿（十）
严寒肆虐，摩罗达瓦却成了孩子们喜乐的天堂。滑冰板，打冰车，抽冰尜，放爬犁，随便都是无穷的乐趣。
自己动手或者央求家长帮忙做个冰板，在上学放学的路上穿梭于行人之中非常吸引眼球。坏水儿自己做冰板，一块两公分厚、十公分左右宽、锯下跟脚上棉兀拉相当长的木板，一端砍出斜坡，把两根八号铁丝间隔五公分左右固定上去，相当于冰刀的刀面；前端拧上两个木螺丝，作为蹬地防滑的牙子；左右两侧各钉上两个钉子，只留半公分作为捆绑的桩。冰板做好了。
用绳子绑在两脚上，就能在车辆轧平的雪地刷刷滑行，人多时故意学着滑冰比赛起步跑几步。有的时候单腿滑也很快。脚踏冰板在马路上嗖嗖的滑行，连自行车都被甩到后边，也是很快意。
没有冰板？那也能想出办法：找一根三棱木条子，一个棱子着地踩在脚下，一条腿连续蹬地加速，收起，另一条腿支撑也能走的很快，滑行得风生水起。
东山打爬犁是礼拜天或者逃课时的一个选择。拽着爬犁爬到东山腰，蜿蜒曲折的路在回头处，从山上往下放坡居然没人说恐惧，是普遍心理素质好，还是快乐战胜了恐惧？
天长水秋文/图片源自网络
踩着厚厚的积雪，裤脚在棉乌拉上逛来逛去，积雪灌进去，融化了，再灌进去又化了。开始还觉得冰凉刺骨，用不多久两腿就麻木。当人趴在爬犁上从顺着弯道俯冲而下，巨大的惯性之下爬犁无法控制，只能顺着曲曲折折的旧路信马由缰。树墩子，路边的小树，高高的草丛都成了避之唯恐不及的桩，谁撞上就得人仰马翻浑身是雪；谁要是来个嘴啃泥连脖子都灌进去雪。
坏水儿课间去厕所，刚好刘忠琦带着几个同学要上山。打爬犁？那很刺激很过瘾。他想试试驾驶爬犁从山顶冲下，究竟有多大的力量。
七八个人沿着山路迤逦而行。走到常黑子家附近，坏水儿看见有根挺长的粽绳就随手捡起来，系在腰间。刘忠琦打头，坏水儿最后。半大男孩子们在一起总是会胡扯八诌，有时还联想到神秘梦境，不知谁说起了以前看过的电影《望乡》。你一言我一语，电影里的画面赤裸裸浮现脑海，坏水儿觉得小肚子里有股热流旋转，走路略略弯下腰。
半山腰，坏水儿停下来撒泡尿，褪下裤子捏着丁丁用尿在雪地泚出个圆，他端详着自己的作品眼睛扫视前后，这是打爬犁下山的必经之路，前面路两旁分站着两个呲牙咧嘴的树桩子。他脑海里出现一个词语：打伏击。电影里好人跟敌人干就是利用地形优势。坏水儿盯着两个树桩子看了一会儿，嘴角轻轻上扬。
再抬头看，前边的几个人还聊的起劲，继续往前走。坏水儿从腰上解下粽绳，一头系在树桩裂缝上，另一头也是，这样力量足够大就可以冲开绳索不至于伤到人。做完了，坏水儿拍拍手里的雪喘息着往前跑。
天长水秋文/图片源自网络
东山打爬犁的行程大约有四五百米。打三四次棉裤裤腿基本上都是湿的，要拖拽爬犁上山耗费体能，严寒之下山风吹得每个人脸通红。
打爬犁没有比赛，比的是谁能全程下山不翻车。爬犁前进方向靠身体控制，坐着的左右转动身体，趴着的左右摆动双腿，如果不小心窜进雪窠，就可能人仰马翻。今天坏水儿不敢卖力气，他不知道自己的套儿自己能不能冲破。
刘忠琦的爬犁第一个下，还没到”伏击点“就进了雪窠子，整个人叽里咕噜翻成了雪球。跟着三个人也躲开了”伏击“，到郭海军是两个人，他们一前一后坐着不断转动身体，配合得非常默契。爬犁在山坡上扬起飞雪，俩人上演着一场激情与速度的欢歌。
第一个陡坡郭海军身体前倾，同伴在后边身体后仰，保持平衡，顺利；爬犁继续下滑，第二个陡坡不到十米，爬犁眼看就要往左翻，郭海军跟同伴同时伸出左手在地面一支，爬犁居然逃过翻车。距离坡底还有一百多米，他们一直都很顺，顺风也顺路。爬犁虽然不能用风驰电掣来形容，在孩童的眼里已经足够快够猛够刺激。
刘忠琦他们重新拽着爬犁去上山。郭海军和同伴还在滑行。不出意外这次他们肯定是胜利者。用一路欢呼一路笑形容他们一点也不过。
郭海军扭头大声问同伴，还有谁下来了？同伴回头看了下，声音里透着得意，大声回答说，咱后面没人，他们还在爬山呢！这边说话，那边郭海军一声惨叫，那道绳子在爬犁上方十多公分处勒住了郭海军的肚子，强大的惯性碰上静力只有不能固定的附件沿着惯性往前运动，爬犁飞出去，上面的人被绳子给拦住翻进了雪窠子。
帽子飞了，手套撸掉了，脸上脖子上都是雪。这特么不是天降横祸么？郭海军跟同伴刚站起来，脚还没挪出雪窠子就开骂……
坏水儿一声不吭，下坡时故意翻到雪窠子里。
在零度等温线以北，有一个人人都愿意玩的游戏——滑冰车。冰车有三种，双腿、单腿和带转向的三腿。最牛的冰车三腿，有的为了舒适还装上靠背，最好制作的是两腿冰车，两根四乘八或是六乘八的方子，安上钢筋（铁丝）做滑面，上面钉上横板，就是一个完整的冰车；速度最好、机动能力最强制作最难的是单腿冰车。
滑冰车的地方都是野水，河套、水泡子（就是书页语说的湖）。
李文杰家外来的，他的到来给摩罗达瓦的滑冰带来新内容。他滑一种单腿冰车——我们叫它单腿驴，滑面是四毫米厚的铁板，有速滑刀一半长，固定在仅能容下两只脚的木框上，滑行者两条腿蹲在冰车上，冰扦子也相当精致：用钢筋打出一个锋利的尖，另一头拧成把手。
其他人在冰面上追逐时，几乎没有可能撵上。在黑大桥北边的一个水泡子里，有二十来人滑冰车。李文杰来了，带着他的单腿驴冰车。又开始了追逐游戏。大家都小心翼翼地躲着泡子中间，那里的冰冻得不厚。真追不上李文杰，大家都挺泄气的。李文杰简直不知怎么显摆好了，那才是真正的得瑟！
脚下即是单腿驴/图片源自网络
坏水儿把小光、信成还有红专招呼到一起，说，咱们还追他，但大家都不要太快，能多慢就多慢，一点一点地把他往中间挤。你们俩再跟那几个说一说，大家一起来。
为啥？满头大汗的信成问。
啥也不为，就是中间薄。坏水儿说了一句。
不再比拼速度，单腿驴也就失去了优势。合拢包围圈，每个人都蓄势待发，李文杰不敢轻易往外突，只能在里面打转转。他不知是计，东边几个滑得快的他不能冲，南边冰面不好，对他滑行有影响，最好的突破口在北面。而且北面的游戏者是小学生，体力耐力都不好。就从那里冲出包围圈。他两手握住冰扦子，双臂在冰面一支。冰面上只留下两个小坑和一道划痕。
他警惕地四周打量，包围圈还在缩小。他也想左冲右突，但无奈他实在没办法摆脱以慢制快的对手。当听到冰面嘎嘎响的时候刀面已经陷入冰层，卡在里面，巨大的惯性把他甩了出去。正好落在水泡子中央，只听得扑腾一声，李文杰用身体砸碎了薄冰，掉进了水里。
那次，坏水儿得意地笑了很久。
《众生浮世绘之一地坏水儿》（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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