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里的春汛

一截瓢儿菜的径杆，菜头有点儿粗，如果加在娇嫩的绿芽里下锅爆炒，感觉有些违和。正当准备丢入垃圾桶的时候，心里却有点儿不舍，毕竟这把瓢儿菜是从几百里以外我姐姐的菜园里鲜掐的，是坐着高铁到我家来的稀客。那水灵灵的模样，就像我的亲闺女，疼惜得想把它养在深闺里。

垂丝茉莉报春风

犹豫一下，捡起菜头来，用一种很欣赏的眼光细细打量：从掐菜那天起，离开泥土的营养有两天了，菜头都还青绿青绿，精神饱满，心情愉快的样子。

  一个小花瓶，装了清水，把它插里面，给它一个家，放到阳台上时，对它说：等你生根，等你发芽，等你开花！

真是万物皆有灵。它心灵感应似的，给我带来最早的春天讯息。

二月四日，是周六。寒意浓浓，裹紧软被，本想放心地睡个懒觉，却被窗外和鸣的鸟声叫醒了。拉开窗帘，见窗外还黑漆漆的，偶有一两扇窗透着亮光，四周还很安静。只是窗外的大树上鸟儿一家已经醒来，清澈见底的声音像溪水在树上叮叮咚咚地流淌。好欢愉的天籁之音！

起床啦，起床啦！

清脆的鸟音最先啄破黎明的曙光，让人看到报春花在曙光中一朵朵次第开放。

立春啦，立春啦！

那年那月那日，立春的早晨，母亲做好了汤圆，有鲜肉芽菜馅的，有花生芝麻馅的。一个个白白胖胖地立在竹篾圆筛里，安安静静地排着队等候着。灶堂里青杠木块烧得旺旺的红红的，发出哔哔啵啵燃烧自己的愉快声音。只等大半锅清水翻腾起来，冒着袅袅白汽的时候，汤圆就迫不及待地想跳进锅里，等待一个甜甜蜜蜜，有滋有味的大融合大团圆。

“ 今天大年初一，立春了哩！”母亲一边用勺子轻轻推着锅底，然后盖上锅盖，一边笑盈盈地望着她的子女，满脸都是和煦的春色。那时年轻的我们，并不在意二十四个节气对我们有多重要，但母亲却记得比她的生日还清楚准确。看到母亲冻得红通通的双手，没早起陪着母亲一起做汤圆，我心生内疚，于是赶紧捧着母亲的双手给她呵着热气暖一暖。与母亲心手相连那一时刻啊，是我心里记得最暖的幸福，立春，是从那刻开始铭记在心的。

三五分钟，揭开锅盖，一阵糯香扑鼻，一个个汤圆已浮在水面，白生生的，柔糯糯的，胖乎乎的，就像我们团团圆圆地围坐一起的父母兄弟姊妹一大家人。

哥哥在屋外把鞭炮点燃，噼噼啪啪的声音震耳欲聋，我和姐姐捂着耳朵欢喜地尖叫：过年好，吃汤圆了，立春了！

那年那月那日那情那景，我记住了立春。春天的暖讯，在家的圆满里，在母亲的味道里，在做女儿的幸福里。

又是一年立春了，母亲，您在天堂听到了春天的声音了吗？听到儿女们的呼唤了吗？

走到阳台，意外发现那小花瓶里，菜头间已钻出了几支绿芽，饱饱满满几片绿叶，像花瓣儿，像又另一株瓢儿菜在生长。顶上的一枝，已包着一团米粒大的花骨朵，似在回报我对它的欣赏：立春啦！我要发芽，我要开花！

青菜开花迎春来

            2023年2月4日  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