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给老师

“星期天的早晨雾茫茫，捡破烂的老头排成行～～～～”

         小时候常听到的一首童谣，只记得这两句了。

         当时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是星期天的早晨？其实记忆中我总在一片雾茫茫中行走，单肩挂着一个花布书包，几根黄头发在晨雾中凌乱着。前面隐约见有人提着一簸箕猪粪横过道路，待我走近，他已经倒了猪粪在路对面的粪堆上，弯腰磕着簸箕，头也不抬大声说：“啊萍你去这么早给老师倒夜壶啊？”我不敢顶嘴，心里骂着：“保佑你家的粪堆让水冲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天那么早去学校？妹妹说我每天都是第一个去，还逼着她必须跟我一起去，我小学毕业的时候她高兴坏了——终于再也不用那么早去学校。[流汗]这个习惯直到现在我也改不了，每次上课我都要提前好久到教室，经常是学生还一个未到。

         刚才聊天说起一位老师，三年级时的语文老师。瘦小的身子弯着背，每天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从我家门前经过。口袋里永远装着一条从旧背心上剪下的破布，上面千疮百孔，名副其实的破。他没有一天不咳嗽的，有时候咳得满脸通红上不来痰，如果恰好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我们都乖乖等着他咳完再回答。有时候讲着讲着突然就咳出来一口，他拿着书慢慢踱到教室门口，对着外面的花坛吐了出去，转身掏出那块破布擦过嘴巴，整个人好像突然就轻松了，脚步都变得轻盈起来，飘回教室笑着讲课。

         老师姓什么我不记得了，他叫文忠，背地里我们都叫他“肺痨文忠”。

         别看老师身体不好，其实伙食相当好。有时候去办公室，碰到几个老师吃饭，他的饭总是最香的。一大桶汤，是女人坐月子时吃的炖砂锅的味道。班里有个女孩家里做豆皮的，经常见她提一捆去办公室卖给文忠老师。那个时候能在平时吃豆皮的也是相当奢侈，九十年代前后，一斤好像十块钱。每次看着那个女同学从楼上握着一手巨款下来，羡慕嫉妒恨啊！

         终于有一年院子里种的芥兰长的格外肥壮，被老师看见了。有一次让我回家问问大人家里的芥兰卖不卖？芥兰是种来自己吃的，可有人要花钱买，当然可以卖了。于是第二天我就提了一大捆去学校。其实我一点都不高兴，太紧张了，害怕他不给我钱，或者说菜不好，所以这第一笔买卖我竟不记得挣了多少钱！后来又买过几次，有一次我把菜给他，他提进去后半天没出来，我巴巴地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着，心想是不是忘记我在这等钱了？那一会我要怎么开口跟他要呢？原来他是进去找半天没有零钱，后来出来告诉我，下班的时候他会亲自送到我家的。

        那个时候人真是单纯，家长对老师的话言听计从，但也从来没有人想过巴结老师，哪怕是几根菜也收了钱。[糗大了][坏笑]

2016/8/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