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作凡人闲文!傅申1980。短篇小说

脱靶

2022-04-24  本文已影响0人  冬墓_

站在浴室的洗面池前,我可以看见镜子里我容光焕发的样子。我确信这张脸现在有着区别于以往的神采,从张晓婷这个贱女人早晨看见我时惊讶的眼神我就能确定。

在那一瞬间我竟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她时的情景。那是我小有名气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式的展览,她当时穿着一件白色棉质长裙,脚底下是一双简单的帆布鞋,两只手放在身前拘谨地抓着她那只早已丢弃的亚麻挎包。那不安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只误入神秘花园的小狐狸。她站在我的作品前,我主动走上去向她介绍。我还记得当时的她眼神躲闪,一直游离在展品和我的脸之间。她就是这么引诱我迷上她的。

每每想起她曾如此地让我着迷,我就会不断的泛起恶心,不得不立刻去马桶里吐个干净。不过今天我忍住了,我把自己洗漱干净,换好衣服,然后站在穿衣镜前仔细地审视了自己的仪表,太久没有参加展览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干了。张晓婷还在化妆,我知道她今天展览后可能又要去见某个人,因为衣柜里那条性感的黑色蕾丝内裤不见了,她总是这么擅长妆点自己。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会愤怒了,反倒有一些替她觉得失落。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其他男人的床上努力地寻找着通往她梦想的虚荣生活的钥匙,但从未得偿所愿过。她是一个有天赋很努力,可惜眼光极差的女人,她总是挑中一些徒有其表的角色,然后辛苦且徒劳地忙活一场,这些年除了不断地变得肮脏外她从未获得过什么。起初我总觉得她可怜,尤其是在别人把她从床上赶下去,赶回我们的狗窝后,她仍要回来卖力地满足我,只是生怕我发现什么端倪。多少次我看着她在我身体上不断扭动着躯体,汗水从乳沟滑落流到小腹时都会忍不住的热泪盈眶。等到我射后,我的精华会和我的泪水一起涌出来。那时我深深疑惑于一个人为何要活得如此的可悲。后来我便不这么想了,她的愚蠢逐渐令人越来越难以原谅。她一次次周旋于那些看似多金的年轻艺术家身边,从来不知道掩饰自己真实企图的重要性,总被人一眼看穿玩弄于股掌。她总是被华丽的外在;故弄玄虚的神秘感;以及装模作样的卖弄虚荣吸引过去,接着轻浮的交出自己所有的筹码。她太肤浅,又不会察觉人心,导致她逐渐沦为一个流动的公共用品。最后这个可怜的东西连姓名也被人省略了,大家现在用更隐晦更具玩味的态度称她为徐冰的女人。

“徐冰,走吧。”听到她在客厅喊我,我走出了房间。她今天的装扮相当用心,即显得随意,又能体现她身型的美感,我很满意她的精心打扮,我牵着她一起出门,上车。

于我而言今天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我的作品将作为今天展览开幕的最重要的一件展品展出,位置在展会门口的一片空地上,届时艺术界所有的名人都会来观看我的作品。当张晓婷听到我这么说时她眼里兴奋的光芒就让我知道她上钩了,她主动要求一起同行参加,而我则欣然答应。当我面带难色的告诉她,我可能无法支付得起完成作品的花费后,她更不假思索地把这些年攒钱买的奢侈品拿去贱卖再刷爆自己的信用卡用以支持我。她太愚蠢了,愚蠢到会相信这种大器晚成的故事,愚蠢到会表演一场糟糠之妻雪中送炭的戏码。当我在她的身体上尽情宣泄毫不怜惜她的时候她尽然像一条下贱的母狗一样做出一副淫荡满足的表情来取悦我。这岂不是太可笑了么?当然我并没有欺骗这个可怜的女人,今天确实要展出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作品。

在路上时,我发现张晓婷似乎有一些不安,她一会过来牵我的手,一会打开化妆镜涂抹一下口红。发现我在观察她后,她不好意思地向我吐了吐舌头。我曾经多么喜欢她这副天真又矫揉的做派啊,如果不是最近她对我重燃希望,不知道要过多久我才能再见她这番可爱的模样。这让我的心里又开始泛起恶心,尽管如此我还是耐着性子牵住她的手安抚了她,我不希望在即将尘埃落定的时刻发生什么意外,我力求让这一切平缓地滑入命运拟定好的轨道,在这之前我不愿意看见她恐惧的样子。

到了会展中心,我们下车一起向展厅走去。在途径门口的时候张晓婷没有看见我所说的作品。我向她解释到,一会我会离开一段时间,安排展品的摆放。等到展览开始后,它才会出现。这个可怜的贱女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她对我将要离开表现得非常不安,所以我只好带着她先到处转一转。我和她在硕大的展厅里漫无目的地走着,身边一件件美丽或者惊艳的展品丝毫吸引不了我们的注意力。她走在我身边时,我开始梳理她的人生,在最美的年纪,她遇见了我。一个年轻有才华的艺术家,出于爱情的冲动和对艺术的崇拜使她爱上了我。时光渐渐把冲动消磨殆尽,把激情冷却。她开始需要更加实际的回报,出于爱意和对情感的尊重她忍耐着等待了一段时间。可生活于自己的幻想相去甚远后,她又不得不失望。周围的环境是那么虚浮,人人都告诉她生活应该是另一个样子,她也就这么轻信了,一个个善于美化自己的人物开始登场,这些人带着自己刻意营造出的假象让张晓婷对自己生活产生了更多的不满和腻烦。终有一天她突破了限度,企图另辟蹊径。在她幼稚的小脑袋瓜子里天真的认为忠诚和贞洁的代价足以换来任何东西,可却不明白忠诚和贞洁必须在你持有的时候才值钱。第一次失败,她认为是倒霉。第二次她开始不甘,往后就是一系列的破罐子破摔了。

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展览大厅,已经快到开幕的时间了。我不得不跟张晓婷说明我要离开一小会。她却向我表示一个人她会很无聊。我左右环顾,看见董华正和艺术学院的学生侃侃而谈。他今年在圈子里很显眼,那些对艺术一窍不通的人非常追捧他那种无聊乏味的作品,我很不喜欢他。我带着张晓婷走过去,介绍他们两人,接着拜托董华为张晓婷讲解一下他的作品。董华相当乐意的应承了,张晓婷表现的很矜持,但我太熟悉她眼中表现出的兴奋了。现在我终于能做点自己的事情了。

我从大门口走出去,两个保安看见我后按照事先的约定走进展览大厅里巡逻,张晓婷给我的钱我都用来买通保安了,他们将会给我二十分钟的时间让我在广场上自由发挥。他们不懂艺术,不过他们了解艺术家都是一群什么货色,所以他们不担心我要做什么,不就是想要干点吸引人眼球的事么。我走到广场前的喷泉旁,从里面掏出了我放在这的红色油漆桶,刷子我早已带在身上。走到广场中心,我用刷子在地上画了一个直径一米的圆,然后仔细的涂满它。接着走到两米外,以刚刚画好的为圆心又画了一个圆,这个不用涂满。然后再向外走三米,又画了一个圆。我画得很快,我练习了很多遍。画完后我再走到一旁,仔细的看了看我半成品的作品。差不多我觉得,我觉得差不多了。我把油漆桶连同刷子放到展览大厅门口的垃圾桶上,透过玻璃窗有一些人好像注意到我的举动了,他们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想玩什么花样,我也开始有一些小小的兴奋,因为只有我知道我想玩些什么花样。

我朝着展览馆后面走去,来到后门的电梯间,按下按钮,开门,进入。这栋楼的顶楼是26楼,我多少有一些担心,会不会太高了。不过已经容不得我胡思乱想了,电梯像是长时间没使用过一样,轻轻地晃动了一阵,发出吱吱唧唧的声音,感觉像是在伸懒腰,然后它缓慢地开始上升,一会将在26楼停下。在这段时间里我想到了董华,我不知道他算不算是一个无辜的人,我真心期望他不会因为我小小的恶作剧而受到什么伤害。如果将来他不可避免的要怪罪于我的话,我只能说我也是无辜的。我并非想用无辜这个借口逃避什么,而是如实的表述我内心最真实的感受。我只想老老实实的搞艺术,虽然没搞出什么头绪,但是搞的很认真。我有一个虚荣放荡的妻子这并非我能预料到的事情,但我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本来我打算和这个婊子谈一谈,让她收敛一点不要把脏病搞到我身上,可结果出来后却发现现在摊牌已经太迟了。不过想想也十分正常,那些生活糜烂行为乖张的前卫艺术家中有这样恶心的绝症也不足为怪。电梯门开了。

我走出电梯来到天台边缘,从上往下俯视着广场上我刚才的作品。还算标准,一个标准的靶子,正中间的靶心非常显眼。我爬上天台边缘,风有些大,我稍稍有一些紧张,导致要俯身扶着才能站稳。我等着风小了一些,然后站直身体,把手举起向两边伸展开,我感觉我要变成一只鸟。我把身体绷直开始向前倾斜。我计算过只要我一动不动地倾斜倒下,大概率会准准的一头砸在靶心上。不过我偏离了,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腿软了,我是侧身倒下去的。这让我在空中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下落的姿势。从我的视野上我什么看不清楚,我的整个身体在空中不断地变换姿势。只能感受到风不断的呼呼吹着我,风很大。不知道几秒钟了,我开始有点奇怪,我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为什么这么久还没有落地。我正想着我是不是可以趁着这段时间理一理我的一生,然后我便落地了。

我腿先着地的,这是我没有想到的。我是膝盖先跪在了地上,然后身体像是一块没有支撑的布一样塌了下来。落地的声音很奇怪,说不上很大声,甚至有点像不知道谁放的一个屁,噗呲一下就没有了。幸好我的头还算完整,它掉了下来,滚到了我身体的一旁。从头的视角来看,我的身体很类似一个黑色的垃圾袋,里面因为高空抛物吐出了很多垃圾。我的眼睛到处看了看,发现落点不在靶子上。这怎么能行,我的头在地上使劲地扭了扭,终于找到了方向。我控制着它向靶心滚过去,很费劲,这也是我第一次这么做,没有练习过的事情都很费劲。我好不容易滚到了靶心上,我终于可以把眼睛安稳地闭上了。这时候展览馆的大门打开了,很多人走了出了,他们一个个不知所措的看着我,与我的头,和我摊成一片的身体。他们中有很多人我都认识,有一些堪称大师。我很好奇他们的看法,他们对这件作品有什么评价。可有些人竟然开始呕吐,我对这种不懂得艺术的人没什么兴趣。我继续观察别人,在其中我发现了张晓婷,这个贱女人为什么这么惊讶,难道一切不都是她造成的么。算了,她一直是这么愚蠢。想到她什么都不知道,我觉得多少有一些开心,就让她这样下去吧。

我有些累了,我的事情也做完了,我冲张晓婷笑了笑,然后闭上眼睛死了过去。

硕大的靶子中间是红的扎眼的靶心,我孤零零的头就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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