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中仙：《唐诗光明顶》中的李白

图：网络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一本值得沉浸式阅读的书：《唐诗光明顶》。

读这本书，你会读到不一样的诗和不一样的诗人。

是从范大山那儿知道《唐诗光明顶》的。作者王晓磊，网名六神磊磊。

范大山主打卖书。

多次把范大山推荐给朋友，相当于义务帮他带货。

曾与《红楼梦录》的作者王勇说过，范大山文字功夫了得，介绍蒋百里，七分钟的视频，把文案录下来，便是一篇漂亮的人物散文。他介绍的每一本书，一听就知道全部读过，绝非内容提要，完全是用自己的语言和自己的感受在教你写读后感。

六神磊磊呢，有人这样评价：真正懂诗的没有他文采好，真正文采好的没有他懂诗。读他的《唐诗光明顶》，结果——既懂诗，文采也好。

文采斐然的范大山推荐同样文采斐然的六神磊磊，这是什么概念！

六神磊磊说，他真的是个很会读书的人，段落选得好，演绎得也好。人家视频能做那么好不是没原因的。反过来又帮范大山带货，互相“吹嘘”，推荐他的视频号“真的范大山”。

以上是本文的缘起。好了，认我们一起打开《唐诗光明顶》。

“公元736年，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年份。世间最令人欣悦的便是希望二字，那是比黄金还珍贵的东西。这一年，光压着暗，青春压着苟且，信心是最响亮的调子，明天是最让人期待的物事。恰如李白那句“阳春召我以烟景”，这一年就是唐诗的烟花三月。”

果然好文采，一开篇便先声夺人。

盛唐气象始于春天，始于万物生长的季节。既然是论诗，便须用诗一般的语言介绍时代背景。    

诗歌的春天来啦。李白来啦，杜甫来啦，王维，王昌龄他们都来啦。

烟花三月，本来该下扬州，诗人们却去了光明顶上。

光明顶上，一时高手如云。

高手中的高手是李白和杜甫。

诗歌朗诵会上，杜甫吟道：

李白斗酒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

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放浪形骸、洒脱不羁，喝高了连天子都不放在眼里——你肯定知道杜甫歌颂的是谁。

杜甫不是诗仙，也不是酒仙，而是诗圣。然而相比忧国忧民的杜甫，我偏爱的是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一辈子沉湎于醉乡的酒仙 ：李白。

说不定六神磊磊跟我一样，你看他，说李白不说别的，开口就说喝酒。

有这么一句关于喝酒的玩笑：其他民族的兄弟喝多了，都是载歌载舞，唯独汉族人喝多了是：“兄弟你听我说”。

然而，在盛唐有这么一号人，喝醉后同样是“兄弟你听我说”，同样是一番东拉西扯、吹牛胡咧，却说出了非凡的精彩，造就了流传千古的诗篇。这就是李白和他的《将进酒》。

“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这大概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的“兄弟你听我说”。

酒桌上得劝酒，得找一个干杯的理由。

李白怎么劝？讲“人生苦短，当即时行乐”的道理，采用宏大叙事。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六神磊磊认为这是一个意外的开头，，扑面而来的便是庞大的无力感，几乎立刻要让人绝望 了。

非常赞同这个“意外”。意外，即当代作家们推崇的陌生感，又名异质化表达，而这种“意外”给读者带来的一定是强烈的阅读快感。

喜欢李白的人也许都知道，李白志向高远，恃才傲物，是那种在仕途上不肯从科长一步步做起，想直接当部长、当总理的人。可惜一个商人的儿子，家庭出身不好，这辈子注定当不了大官。天宝元年，好容易当了几天供奉翰林，说起来是六品，谁知只是给皇上写诗文娱乐消遣的角色，索性于天宝二年便辞去官职。还记得他给杨贵妃写的诗：“一枝秾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借问汉宫谁得似，可怜飞燕倚新妆。”一心想要安邦治国的李白，奉命写诗吹捧皇上爱妃，虽然用抑扬法，抑神女与飞燕，以扬杨贵妃的花容月貌，但到底“摧眉折腰”了，心里不知腻歪成啥样，估计一边写诗一边生闷气。

仕途蹉跎，怀才不遇，天宝十一年，李白写《将进酒》，已经51岁了。那时候，人的平均年龄才27岁，我们的诗仙可谓垂垂老矣。陪伴他的，是失落，是孤独，是无力感。

然而，李白就是李白，即便是失落，即便是孤独，即便是无能为力，他的“叹息”，也是“浩”叹，叹得如此气势磅礴。

忍不住重复一遍：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时光不会倒转，兄弟们，喝！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还有啥放不下的，趁活着，满上！干了！

我觉得这是另一种写法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李白胸怀大志，失意时有可能会想到曹孟德。咋整？做诗呗。喝呗。“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喝！然而他很不甘，心里藏着一匹马，亦即曹孟德诗中“志在千里”的那一匹伏枥“老骥”。所以六神磊磊说：

如果是哲人，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因为哲人只负责点醒和勘破，不必负责治愈。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孔子说到这里就行了。但李白不是哲人，而是诗人。诗人要对抗孤独、治愈绝望。所以他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会来的，会有的，会到的，不接受反驳。

有朋友在，这是人群中的孤独。在花间独酌的那个李白，一个人，照样欢天喜地，与月影共舞。“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载歌载舞，一个人也要弄出一群人的动静。

金句接着金句：

在人生那永恒的绝望中，一个李白扶着另一个李白站起来了；那个高举金樽、痛饮一醉的自己，扶着那个中年失意的自己、有志未酬的自己、感慨伤怀的自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了。

两个李白，一个是世俗的李白，另一个是谪仙李白。二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一个说：天生我才必有用；另一个说：千金散尽还复来。

李白还是太天真了。他不懂官场，甚至不懂人情世故，而且活得太自我。正是因为不懂，才导致了他不断地撕裂，不断地纠结和不断地幻想。他时而“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时而“但愿一识韩荆州”；时而“仰天大笑出门去”，时而“拔剑四顾心茫然”。两个李白，一体两面，这才是真实的李白。把另一李白扶起来的这个李白，才是强悍的李白。

而李白最可爱的一面不是强悍，而是，天真到“无知”的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