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龙吟（十五）

相遇（三）

我一惊，这口气仿佛一个长者在教训我。我抬头想看清他的面容，可他背着光，我看不真切，试探着问了一句：“敢问公子，我们认识吗？”

他不自然地咳了一下：“并不。只是看你一个人，以为姑娘本领颇大，能照顾好自己而已。”我愣了愣，也佩服我自己，当时怎么就敢凭着一股气自己一个人在街上瞎逛这么久呢。

或许是，这里没有人真正在乎我这个人，京城里也没有我在乎的人吧。

“不知公子尊姓大名，改日小女一定登门拜谢。”他大手一挥：“这倒不必。只是看你一个人，这花好月圆的好日子，不觉得孤苦？”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苦笑一声：“若论孤苦，恐怕这世间所有的孤苦我都早已尝遍了。”或许是感觉到他的可靠，我鬼使神差般地继续说了下去，“我六岁的时候就没有家了，娘带着我去了很远的外祖家。然后她就死了，就不要我了。外祖父也从来没有真心把我当过家人。我那个利欲熏心的爹，为了利用我，强行把我从外祖家薅出来，逼我嫁人。因为这个，我和爱人分离，这一辈子我都见不到他了。都不会再有人在乎我了。”他仿佛抖了一下，但是我沉浸在悲伤中，看不真切：“就算我死在了今天的街上也无所谓，这世间根本就没有令我留恋的东西。”

他冷冷地开口：“所以，你打算自暴自弃了？”

我摇摇头：“我没有办法。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啊。我和他就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顺着他还能活，我不听只能是白白的死，他一点损失都没有。我在想，如果我嫁人了，会不会好一些。可是我见过了我的婆母，她似乎也不是好相处的，我真的是绝望了，他们都可以轻而易举的置我于死地，而我除了听话竟然什么办法都没有，因为我虽然不怕死，但是白白的死我万般不愿。”

“你明白吗？”我回头看他，脸上不知什么时候风干了一脸的泪水：“我屈服，我认命，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就这样得逞。”“那你要如何？”我抹掉了泪水，却张张嘴说不出来。是的，我无比迷茫，这段日子，我的心情，从悲愤到悲痛，来到京城后从不甘到冷漠再到迷茫。我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我是一定会死在他们手里的，我能翻腾出什么浪花呢？

他顿了顿，用手关节轻敲我手中的水灯：“你倒不妨搏一搏。我和你一样，我爹不喜欢我，我娘早就死了，兄弟们都欺负我，我没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也挺过来了。”

我转头看他，果然一身贵气，想来是过得很好。“你得继续往下走，可以虚与委蛇，但千万不要屈服逃避。往下走，或许可以另搏一番天地。只要你命不该绝，会有贵人助你的。”他说的很是坚定，由不得我不信，我茫然地点头，他笑了，原来他笑起来很好看。

“放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