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疤痕,是我们不能忘记的
昨天是9月18日,又是那个让我们该当铭记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当防空警报拉响的时刻,不论我在干什么,心里都会泛浓重的哀伤,哀伤那段我虽然未曾经历,却疼痛在心头的殇逝岁月。
今年的这个日子,防空警报拉响的时候,我在洗衣服。看着洗衣盆里面浮起的泡沫,多像当时人们的命运,是那样的身不由己,随波逐流,随时一只大手搅拌着这些泡沫,就会有无数的泡沫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去取衣服的时候,看到我的孩子,在客厅玩着他那些小汽车,时不时开心地蹦跳着。对于防空警报的响声,没有害怕,却奇怪地找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到这个样子的他,我的心是柔软的。继而又是酸楚的,那个时代的儿童,有多少如他这样的年纪,却被践踏在匆忙奔向防空洞的脚下。又有多少如他一样的孩童,于慌乱的人群中,与父母分离,从此咫尺天涯。
我甚至打算构思一个于人群中与父母走失的女孩,父母发现她不见了后,放弃奔向防空洞,转而寻找孩子,只是人群太过慌乱,等找到时,轰炸机已经投下流弹,女孩站在不远处,眼睁睁地看着父母被炸弹淹没的场景。不要说我太过阴暗,才构思出这样的故事。在那个命如草芥的年代啊,一个流弹就能收割那么多人的性命,最终却没有任何人记得他们的名字,没有人为他们安葬立碑,他们就那样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的痕迹。这其中,必会有如小女孩这样的故事吧。只是,我终究因心中太过悲伤而无法下笔,大概只有经历那种残酷场景的人,才能悲伤却冷酷地用笔去陈述当年的事实吧。而我却只剩悲伤,无法冷酷。
现在的我们,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有多少人能够体会那种看不见光明、看不见希望,生命之火却随时能熄灭的恐怖情绪呢?平心而论,我是体会不到的。记得婆婆跟我讲我她太爷爷的故事:早年,她的太爷爷给地主家当长工,每当家里人有急事找太爷爷的时候,跑去地主家,进不去门,因为地主家门口有一个大黑狗守着,只有碰见地主家有人进出的时候,才能稍句话,那一等,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长工基本上就算卖给地主家,天不亮就走,深更半夜才能回到家,这样的辛劳,却仅仅只能糊口。真的只是糊口,两人一年四季只有一身衣服,晚上睡觉都没有东西盖,冷的时候,也得硬抗,全家的家当只有一个独轮车。就是那样糊口的生活,也大多举债才能度日。有一年,因为他们欠债无力偿还,搬了5次家,这在现在是不可想象的。可是那时,搬家如此简单,独轮车上一边推着小脚的媳妇,一边带着些家用什物,再无其他,抬脚就走。这只是当时那个社会偏居一隅的乡下的情形,世外桃源是不存在的,都是一片恐怖的漆黑。解放后,太爷爷还健在,每当和她谈论起当年的情形,已是耄耋之年的性格要强的他,都会数次流下眼泪,感叹,那时候的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我体会不到那种心情,因为我的童年,虽然不够富裕,但却吃穿不愁。之后的日子,小至小家大至国家,日子越过越好,这样恐怖漆黑的日子,已经远离了我们的生活。只是,听到这,我的心里会泛起悲哀,一股无力的悲哀感。
今天下午,我带着小十月出去玩。在明媚的阳光下,树叶泛着绿色的光芒,湖面上波光粼粼,周围一群孩子在大人的带引领下,喂食着湖岸的锦鲤,远处是一幢幢的需要扬起脖子才能看见顶层的高楼,马路上一辆辆的汽车静静地驶过。没有硝烟、没有鲜血、没有流弹、没有饥饿、没有苦寒,这样的日子,在我想象中的女孩的眼中,应该是天堂般的存在吧,估计天堂的样子,在她的想象里面,都没有这般的美好。只是,我们现在这样天堂般的日子,是怎么得到的呢?是那些如草芥般的生命,抱着必死的决心,燃放生命的光火,才在那恐怖的黑暗里面,照到的那一丝光明,然后更多的如草芥般的生命,以鲜血和生命铺就!
所以,在这样的日子里,我们应当铭记一些人,在那个充满恐惧的世界,过着那样的生活,以那样必死的决心。等我的孩子长大一些,我会把这段历史告诉他,希望他会继续告诉他的孩子。因为我们的心头,有一块疤痕,那疤痕需要我们永远地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