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下的故事
酷热难当,八十年代那会儿,空调是什么?住在乡下的我们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个词。
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个村子里有那么一户人家有个电风扇,就很了不起了,若是有个电视机,那更是别人眼里的万元户,无上荣光。
寒来暑往,天一黑,陆陆续续的村民都会赶去那户人家看电视蹭电扇,你掏一把瓜子,我带两袋李子,要是主人家心情好,会点火摊韭菜面衣饼。
简单的快乐,就是成群结队团在一起唠嗑吹牛,真实不真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话说出来了,一定要圆满。
在我们幼年时候,每天在这样的热闹中沉沉睡去,记忆里半夜都是被自己的父母抱回家,觉得父母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眼里看到的,耳朵里听到的就是生活的全部。
我的姐姐是和泼辣的女孩,因为比我们早上学,所以总是对大人的吹嘘持怀疑态度,问个不停。隔壁叔伯烦她是个“不倒翁”,总是拿几个小零食搪塞她。
可越是如此越引起她的好奇,每到那里时候,你总会看到她自言自语的样子,好像找到了答案,又好像没有。
这种执拗探究的情结似乎也影响到了我,使得我在那个群体中变本加厉的呱噪。姐姐是务实型讨人嫌,而我是科幻型讨人嫌。
无论什么事情,什么情景,只要大人的闲言碎语掉进我的耳朵里,便会通过自己的想象发酵成一个科幻故事,按着我当时的理解能力,有鼻子有眼的复述给大人听。
成年人的开心大笑是觉得我这个小孩太能编故事,而且编得很有创意。而同龄小伙伴则是听得津津有味入了神,百分百的当真了。而我抿嘴偷笑的是,故事是故事,我成了主角。
有一天晚上,姐姐和我穿梭在长辈膝下,跑前跑后玩得精疲力尽,趴在长凳上睡着了,父亲把我们️一个一个抱到床上,拉好蚊帐。
我流着口水,梦里一定是分享着美食。姐姐一到床上就没了睡意,用尽了她的招式把我弄醒。我带着起床气,和她掰扯。
姐姐说:“我们来玩游戏吧。”一听要玩,我瞬间清醒了,一骨碌爬起来。
“我们来要人力电风扇吧,你先帮我扇500下,然后换我帮你扇五百下,如何?”
我一听这活我会做啊,先苦后甜是我的风格。于是答应了姐姐的提议,姐姐从她的枕头下面拔出扇子,向我扔了过来,然后自己侧身躺下:“开始吧,我的小马达。”
我向上了发条一样,一边数一边殷勤的弯着身体帮姐姐扇扇子。渐渐体力不支,手臂耷拉下来,姐姐便发出指令:“用力点,风力调到最高档。”
迫于她的淫威,我使出了浑身的力气,也无法达到她的要求,就在我数得越来越清晰,快要满五百下的时候,我听见姐姐的呼噜声起,时而沂蒙小调,时而苏州评弹,即便我的胳膊酸的抬不起来,停在空中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有发现,大概是真正睡着了。
我愕然坐在她身旁,唯唯诺诺遗憾不已。既不敢喊醒她,因为喊醒她的后果简直难以想象的恐怖。也不敢委屈哭泣,因为要是把她哭醒了,母老虎的样子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只能缩在床的另一头,自己给自己扇扇子,一二三的数数,最后把自己扇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