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仪剑歌》第二章 心证通天（3）
灵溪叹了口气，到了他这身份，自然是不会去逼着东方明来求自己帮忙的，既然话已经说到，便到此为之吧。
“相见即是有缘，不管你此去西域做什么，我可允你一件事。若是哪一日想清了，捏碎此玉简即可。”说话间已经是将一枚精致的玉制字简递了过来，上书小篆拜月二字。
“灵溪前辈，这……”他刚想说，自己这无功不受实禄，哪有这般无故接受他人好处的，想着还是要推拒一翻。
然而灵溪却是打断了他：“不为自己，也待为自己所珍视之人考虑。你可以将之视作人情，一位通天五绝巅的人情，可不是什么人都受的起的。”
东方明一怔，难道这灵溪仙尊已经知晓了自己与陆嫣儿的事。这不可能啊！不过他的话，确实值得自己好好考虑。百日之后，生命力耗尽的自己必然是难逃一死，可陆嫣儿还活着，若是能够请动灵溪仙尊保下陆嫣儿，哪怕就算是陆天穹再想处死她，也会有所顾及。
思量再三，东方明还是接过了玉简，“前辈好意，东方明在此受下了。百日后，我手中这柄名剑风骨。我会托人送往北域拜月殿中，全当是小辈感念前辈的回礼。”从小到大，他都不喜欢欠别人的，哪怕是与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身为城主的穆少梵，东方明也从来没有向他请求过任何的帮助。
就算是当年，西域强力要求东域交出陆嫣儿的时候，东方明也未踏步过半步城主府的大门。
如今，他早已是身无长物。况且世俗之物又哪里当的起通天五绝巅之一的灵溪仙尊的人情。恐怕也唯有手中这柄名剑风骨，还算有几分份量。
灵溪深深得望了东方明一眼，对于这个少年，他确实是喜欢的紧。这般心性，这等品格，若不是东方家族后辈，又成了傅剑寒的弟子，他必然是要想尽办法弄进拜月殿去的。
“好！”灵溪并没有推拒东方明的这个回礼。他知道，东方明既然承下自己的这份情，那必然是有事要求于自己。若是自己不受下，他恐怕也不会接受自己的任何帮助。
“多谢前辈！”东方明再度深鞠一躬。
灵溪挥了挥手，向着远处那片漆黑的森林中走去。突然，他顿住了脚步“我说，你当真不在意生死？”灵溪回过头来，认真得问道。
东方明嘴角上扬，显得倒是份外轻松：“若是能活，自然眷恋。可已知必死，那眷恋又有何用。”
豁达，除了豁达，灵溪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眼前的这个少年。这世上能够看透权利、金钱、美色者着实不少，可要说能够轻易看透生死，那对于人生的领悟，已然又进了一步。
灵溪大笑着挥手冲东方明告别，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人影再度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之中。
眷恋？如何不眷恋。
东方明面犯苦色，生死他可以置之度外，可这世上却还真真有着那么一个人是让他放心不下的。对，就算是死，也无法放下她。
眼前好似又出现那张美丽的面孔。那在牡丹花下，令得花之富贵者黯然失色的倾城姿容。
“嫣儿。”东方明呓语，微微抬起手伸向半空，像是在抚摸着什么，动作轻柔极了。此刻在他眼中，那紧贴在他手心里的，正是那张绝美的脸蛋。
“明哥哥，你若肯带嫣儿走，嫣儿便不当这圣女了。”
“哪怕是死又怎么样，我既然跟你走了，便不会再回头！”
“明哥哥，嫣儿不会作饭，不会女红，不会服侍别人。可嫣儿会好好学，会成为明哥哥最好的妻子。”
“真的嘛，牡丹花那么美，那明哥哥带嫣儿去看好嘛。”
曾几何时的那些暖柔细语，此刻好像又回到了他的耳边。东方明的眼角湿润了。
英雄泪，女儿裳。
萧萧沐语，念花芳。
七尺剑，十里妆。
此生再见，恐别离殇。
他不知道陆嫣儿现在在哪里，可他却感觉这世间到处都是她的影子。他无法控制自己对妻子的思念。
他悔，他悔极了。
生又如何，死又如何。就因为这区区血寒之症，自己竟然做出如何愚蠢之事。一切都是源于他的自以为是，源于他那自以为是的保护欲。
什么叫伤害是为了更好得去保护自己爱的人。伤害就是伤害，哪有那么多理由，那么多借口。若是当初，自己能够坦然得将一切告诉陆嫣儿，而不是做出那些愚蠢的行径，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们两人之间或许还会有两年，三年甚至更久的时间，能够相守。
啊~！
东方明突然仰天长啸，手中名剑风骨竭力挥舞。没有半点章法，没有任何招式。然而就是这样，他周身三丈开外的树木花草都被斩得支离破碎，落了满地。
每一剑，都饱含着他内心压抑的痛苦。每一剑，都深藏着他对于妻子的愧疚与悔恨。每一剑，都铭刻着他前往大光明宫带回所爱之人的决心。
铮…………
剑锋狂鸣，一剑刺出，三丈七尺外的一颗百年老槐树被他隔空刺开了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噗！胸中一闷，一低头吐出了半口浓血。
浓血吐出，东方明顿感身体轻松了许多。刚才那一统的发泄，倒是将他心中郁结给排了出来。
“或许，我已然具备了与陆天穹一战的力量。”感受着越发沉凝于经络中的浑厚真气。东方明头脑无比清晰，就在那一刻，他好像触摸到了一个无法形容，却又奇妙异常的境界。与他十六岁开明剑心之时的感觉有点像，却又完全不一样。
开明剑心像是在内心深处掘出了一条渠，而此刻这种感觉，却像是一条奔流不息的江川大河向大海汇聚的感觉。
通天境，谁能想到，这个寿元不过百日之人，竟然能够在此刻触摸到通天之境的边缘。可是，即使如此又能如何。这世上还不曾出现过谁，能在百日中，从初窥门径到真正踏足通天境。
没有人知道，上天是否会给予他这样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