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及其它

西贡街头

      雨季的西贡没有落日融金只有暮云四合，天色将晚又淅淅沥沥起来。天幕一个色度一个色度暗下去，每暗一分，天空就下沉一寸，直压在头顶似的。想再尝尝pho bo，好容易找到一家店，一家人闲坐在餐座间看肥皂剧，店主人对我摇摇手，说tomorrow。

      眼前是渐次亮起的招牌和川流不息的摩托，伞下是没吃上pho有点小确丧的伶仃一人，想起李义山“红楼隔雨相望冷”，感觉到繁华与孤寂的奇妙融合。古人有言:“大隐隐于朝，中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林。”忽然有些懂得靖节先生结庐人境而无车马之喧的心境。不甘空腹而归，于是执伞信步拐进一家cafe的雨棚。

滴漏咖啡

      又一次受恩于谷歌翻译和肢体语言之后，终于点好了咖啡。这次咖啡体验当得起“特别”二字。咖啡不是一杯而是一套，一杯清茶、一小杯白糖、一组三层的杯子——顶层是咖啡浆，中层是过滤碟，底层才是咖啡杯；笼着我的不是昏黄的灯光而是暧暧的夜色；耳畔也不是咖啡店常有的散漫的爵士乐而是雨声与鸣笛。咖啡不慌不忙，一滴一滴落在杯中，喝咖啡的人也慢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想事情，任思绪乱走。时间真的是匀速流逝的吗？总觉得不是。焦灼的时候它蹒跚，快活的时候它奔驰，淡然的时候……哦，若真淡然，大概会忘记世界的第四维度罢。所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必然是与走马观花的游人无关了。

        说到淡然，又想起明天在Ky Quang寺开始的项目。下午跟Cassie探路，未料及闹市街边陡然一拐竟能遇见这样一方金碧辉煌却安宁恬然的天地。寺庙外墙似乎是直接借用的一株巨榕，墙壁满布着垂下的气根，好几处借此雕成佛像，神似“高棉的微笑”。赤足入寺，檀香袅袅，佛像林立，经文高垒。僧人与佛像神色相似，垂目敛容。也许是时光在驻足，不忍剥蚀，才会有保存如此完好的内殿。

        寺庙后殿倒是人声鼎沸，越南没有福利院，残疾孩子和孤儿都寄养在这样的地方。这一块的景象让人鼻酸，不过明日亲自融入之后应该会有更深的体会，今日就不妄加言语了吧。

Ky Quang寺

        咖啡店主人提醒我咖啡漏好了，赶紧把思绪拉回。捧起杯子小啜，倒不是为了形象高雅，是咖啡实在苦涩难言。顾不得“不加糖才是咖啡的正宗喝法”，咋舌挖了满满两勺砂糖掷入杯中，再舐，仍苦。即便加入一座糖山，咖啡的苦味也不会减去分毫，只是多了一味融不进苦的甜。杯中的苦与甜和平共处，分庭抗礼。幸好咖啡不多，可以权当喝药浅尝辄止。看来对我这种嗜甜者来说，再高级的咖啡，恐怕也只能是“可远嗅而不可近尝”，无福消受了。

        驴饮两杯清茶后，苦涩变成了淡酸。雨势小了，日常矫情也该结束了，不如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