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希那穆提:我没有任何信仰,我不愿意属于任何宗教。
我没有任何信仰,我不愿意属于任何宗教组织,请你们务必谅解这点。我坚持主张没有任何宗教组织能引领人们见到真理,如果为了这个目的而成立人为组织,必定造成人们的依赖、软弱和束缚,既阻碍他们的成长,也使他们残缺不全。个人的特色一被抹杀,便无法见到那无限的真理了。
我主张真理是无路可循的。你不能透过任何宗教或法门而达到它。既然真理是无限的,没有任何束缚而又无路可循,也就不需要人为组织。如果你这么做,真理就变成了僵死的教条,同时也变成那些懦弱的人和暂时无法得到满足的人的玩物。
我真正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使人类得到解脱。我要把他们从所有的牢笼和恐惧之中解放出来,因此不再建立任何新的宗教、教会、理论或新的哲学。我希望那些想了解我的人能获得自由,而不是追随我,把我关在笼子里,变成一个新的教主。
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使人类都能得到解脱,帮助他们挣脱所有的局限,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得到永恒的快乐。他们应该解脱所有的恐惧,包括宗教的恐惧、赎罪的恐惧、得不到爱的恐惧、死亡的恐惧以及存在的恐惧。绝对真理就是生命本身,我要每一个人都像晴空中的飞鸟一样快乐,无拘无束,独立自主,充满着自由的至乐。
我不想要任何追随者,无论在天上或地上我都没有门徒,我不需要任何追随者。一旦追随某个人,你就不再追随真理。我不是老师。如果我是老师,你就是学生。如果你是学生,你就毁了自己。
我不是任何权威,否则你就仍然在模仿、顺从与接受,在自己的内心树立另一个权威。这个权威和你之间会再发生冲突:你独特的自我,会不断与你认为应该服从的那套理论冲突。如果你向权威臣服了,你就不得不压抑自己。摆脱权威才能从恐惧中解脱出来。
一个受制于权威的人,他所学到的知识只会阻碍心中的自由,使他无法真的有所领悟。
你虽然得到了知识,但是你的心是不自由的,所以你变成了现今制度下的奴隶。这就是说,你是一个没有创造力的人。你的心中必须先要有允许创造力存在的自由,你才能用你的知识去表达那份创造力。很不幸,我们大部分的人都不了解这份创造力,因为我们的心已经被知识、传统、记忆、经典、佛陀及其他人所说的话拖累了。
所有的权威,尤其是思想及领悟方面的权威,可能是最具毁灭性、最邪恶的。领导者会糟蹋了追随者,追随者也会毁了领导者。你应该成为自己的导师和自己的徒弟。凡是人们视为必然而重要的事,你都该提出质疑。
你们已经习惯于听从权威的话,你们以为依赖某个权威,就能得到心灵的解脱,因此你们所有的人生观都奠基在这个权威的身上。你们一旦臣服于某个权威,一定想在这个权威之上建立一个组织,于是就落在牢笼中了。
你取悦权威,是因为你惧怕什么。你们大都是在恐惧的心情下对别人表示尊敬的,只有那些不快乐、充满恐惧的人才崇拜。你崇拜是因为你惧怕什么。这种尊敬是假的,因为它的背后藏有恐惧。你的宗教就是你的恐惧,你的教主就是你的恐惧。庙宇是根据人类的恐惧而建造的,它奠基在求取安全的欲望上或是宗派的分别上。如果一个人寻求的是真理,他会避开庙宇,因为庙宇使人类分裂。
我即使一无所有也不会成立任何组织。真理不在任何人为组织中,一旦落入组织,人心就开始僵化、定形、软弱、残缺。当你抛弃整个宗教结构和任何形式的心灵权威,你就自由了。自由里没有权威。它永远不知权威所在。这不是对权威的反对,而是根本不存在权威。哪里没有自由,哪里便一定会有权威,而任何形式的权威都是邪恶的。不论是佛陀、基督、教皇、里根告诉我做什么,对不起,我不接受。这意味着我们必须具有非常卓绝的stand alone的能力。
你们要打字的时候,便使用打字机,你们绝不会在这个时候把打字机供在神坛上,但是当你们一心想成立宗教组织时,你们却在这么做。
在你将自己投身永恒权威、精神或神圣秩序的那一刻,你就被限制了,你窒息了你那想获得充实和自由的生命。只要有限制,就有束缚和痛苦。现在的世界就是被束缚的生命的表现。在我看来,信仰、宗教、教义,与生命无关,与真理无关。
如果你不属于任何类型,你就不必通过任何观念或信仰的门户之见来评断,而是在你和你的观察之间做最直接的接触。即使你是第一次观察某些事物,你已经自动依据自己的偏见来诠释你所看到的事。如果你没有偏见、没有歧视,如果你是完全开放的,那么所有环绕你的事物都会变得非常有趣、非常活拨。如果拘泥于一种信仰,如果局限于一种观念,那么你终生无法自由的看事物。将种种信仰完全放在一边,才能够没有任何恐惧。
如果你不再隶属于任何家族、国家、文化或特定的一洲,你就会有一种局外人的超脱感。如果一个人能如此彻底独处,就能产生赤子之心,也只有赤子之心才能使人从悲伤中解脱。
我们常听人说,所有的道路都通向真理,走印度教的路,走基督教的路,最后都会相遇于同一座门前。仔细观察一下,这种说法是不合理的。真理是无路可循的,而它的美也就在于此,因为它是活生生的。一个死的东西才是有路可循的,因为它是静止不动的。
真理是无路可循的。没有基督教的道路、印度教的道路、佛教的道路、你的道路、我的道路。一个人要找到真理必须摆脱所有这些道路。所谓的宗教世界里,不论是印度教、佛教、犹太教、天主教,整个的宗教,是通过思维建立的,这是人发明的。是人心创造了石雕的偶像供人膜拜,是人心创造了有组织的宗教及数不清的信仰;要想弄清楚什么是真相,你就必须超越心智所创造的东西。
全世界的人类,不论属于哪一个宗教及哲学派别,都对心智加以规范,这意味着控制、抵抗、调整、压抑等等。
如果你的心是扭曲的,你就永远无法诚实地看事情;如果你的心是有限的,你就不能觉察到无限。心就是觉察的工具,为了要如实地觉察,就必须有直觉心,它必须去除所有的限制和恐惧。它也必须从知识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因为知识把人心导入了不同的方向,并且把事物扭曲。
如果你以印度教徒、佛教徒、基督教徒的立场来反应,你的反应就受到限制,因此根本就不算是反应。如果你以印度教徒、天主教徒、佛教徒等立场来思考事情,你的心智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已经腐败了。
学习和自由是在一起的。人除非自由地不落入任何形态、公式、概念的观察,否则无从学习。这种观察,这种认知,没有任何雷同、模仿、压制、控制,其中还有非凡的美。
在日常生活中,没有了知识,我们就无法开车,无法做许多事情。但是当知识变成一种传统时,它就变成了障碍,变成了领导人类心智、心理和内在的信仰,它把人的思想塑造成某种模式,这种模式不但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分歧,并且造成彼此的敌意,同时也阻碍了我们向内心深处去探索什么是真相。
我们加入各种宗教,坚守着某些哲学,但是这一切都不能解决人性的问题,它们是完全没有用的。相反,它们带来了更大的不幸与悲惨。我们需要的不是哲学或理论,我们需要的是一个能够自由探索、发现及创造的心。
你是否注意到世界上的人如何把自己划入不同的圈内,他们称自己为印度教徒、佛教徒、基督教徒等。是什么东西造成了他们的分歧?使他们分歧的就是传统,传统的信念把他们的心智局限在特定的方向。
他们停止发问,因为他们的心已经被既有的知识和别人的意见塞满,他们接受了传统,然后就陷入传统中。只要你不停地发问,你就是在突破,但是当你开始接受时,你的心理上就已经僵死了。所以在你的一生中,不需要接受任何一件事,你必须探索与研究,然后你就会发现自己的心真是不可思议的东西,它根本没有止境,这种心是不会死的。
我们必须摒弃自己内心的权威,那些由自己的经验所累积的意见、知识、观念及理想。昨天的经验教你一些事情,他就成了新的权威;昨天才建立的权威和流传千年的传统是同样具有破坏性的。要了解我们自己,不需要任何昨日的、成千年以前的权威,因为我们是活生生的生命,是永远在变动、流动而永不止息的。如果我们透过昨天已死的经验来看自己,我们就看不见那活生生的进展,以及那些活动的美和本质。
只有从内在以及外在的所有权威中解脱,你的心才能时时年轻、新鲜、天真无邪、充满热情活力。只有处在这种心境中,人才能观察和学习。要达到这种境界,需要极大的觉察力,对自己内心活动的觉察力。只是觉察不去纠正,也不指示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因为你一纠正它,便树立了另一个权威及督察。
宗教强调如果人心对宗教的东西有信心,这个东西就会带给人心力量。很显然,人用心智创造了这东西,然后又从自己的创造中要回力量。这就是人心不停在做的一件事,制造一个东西,然后从中取回力量、快乐与利益。也正因为如此,人心永远是空虚的、贫乏的。
文明愈古老,传统压制你的力量就愈重,它老是告诉你应该或不应该做什么,你自己的力量就被压了下去,在心理上就像被压路机碾平了一般。这就是发生在印度的现象,传统的力量是这么大,所有创造的才能都被破坏了,你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人,你只是社会机器的一部分,而你却心满意足了,你明白吗?
你不反抗、不抗争、不抽离。你的父母不要你反抗,你的老师不要你抽离,因此你的教育目标就是使你顺服于既有的制度。于是你就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因为恐惧啮噬着你的心,只要有恐惧,就没有喜乐,没有创造力。
你的心中必须没有恐惧,如果你的心中有恐惧,你就不能探索、观察、学习,不能深入地察觉。所以,教育的意义是消除外在及内在破坏人类思想、关系及爱的那份恐惧。如果你有恐惧,你永远也不可能有智慧。
智慧是一种无限的包容力,允许你自由地思想,没有恐惧,没有公式,然后你才能发现什么是真实的、正确的事物。使我们接受种种制约的就是恐惧。
当你给智慧下结论时,你就不再有智慧了。这就是大部分年长的人所做的事,他们给一切事情下了结论,然后他们就不再有智慧了。因此你立刻觉察到一件事,那就是:有智慧的心是会永不停止学习、永远不下结论的。一个满意于诠释的心是很浅薄的,所以是不具有智慧的。
智慧不是你能获取的东西,它不像学习;它是在巨大的革新之中升起的,也就是当你没有恐惧的时候,这其实意味着当你有爱的时候,智慧升起了。因为没有恐惧,就有爱。
许多人在世界上是独立的,但很少人是自由的。自由包藏着极大的智慧。得到自由就是得到智慧——你必须了解你的整个环境,也就是社会、宗教、父母及传统不断加给你的影响,你才开始有智慧,要了解以上这些,并得到自由,需要极深的洞察力,但你通常都会向他们屈服,因为在内心里,你是恐惧的。
如果一个人依循着一定的模式思考,必定是出于追求安全感的心态,这就是为什么人总是喜欢追随宗教、模范或上师。另一个造成心智迟钝的原因就是模仿。传统将你造成一个只会模仿的人,而历史的压力则驱使你顺服。遵守规矩和顺服使你的心感觉安全无虑。他们希望得到平安,一种类似死亡的平安。真正的平安是完全不同的一种东西。追寻安全感与永恒的心,只能导致黑暗及腐败。一旦在小池中安身立命,它就会惧怕向外冒险、追寻与探索真理与实相。
当你年轻时,生活在一个没有恐惧的环境里是非常重要的。大部分的人在年纪渐长时,都变得有所恐惧。你的父母及社会要你过得安全,你自己也想过得安全。安全的生活通常代表的是模仿,所以是活在恐惧中。
服从社会、父母及老师的教导是很容易的,那是安全又容易的生存之道,不过那并不是生活,因为在其中存有恐惧、腐败及死亡。活着就是去探索什么是真相,只有在自由中才能做得到,或是当你的内心拥有永不停歇的革新时。
把所有的习惯、所有从模仿得来的美德以及因寻求安全而依赖的事物摆脱,我们的心就不会被自己的思想所局限。那些灵敏、锐利、具有革命性的人,因为他们会粉碎旧有的一切,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所谓的教育总是鼓励你们去模仿、跟随与顺服,希望你的思想合乎它的模式。
那些一心想了解、想探索无始无终永恒的人,就会真的手携手勇猛精进,他们也必定会激励那些生活在幻象中的人。他们将全神贯注燃烧出灿烂的火焰,因为他们已经有了领悟。这样的团体才是我们要创造的,只有在如此深厚的情谊之上,人们才可能互助合作。这种合作之中既没有权威,也没有任何动机,更不是为了赎罪,只因为他们已经领悟。这件事比任何享乐或牺牲都要伟大得多。
当你年轻时不要被限制,不要被父母、社会的恐惧所挟持,那么在你的心中,才会有永不停息的追求真理的活动。只有寻找真理和神的人,才能创造新的文明、新的文化;那不是服从的或只在旧环境的牢笼中反叛的人所能做到的。
我们大部分人都害怕无法谋生,我们说:“如果我不听从父母,不适应社会,我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因为恐惧,所以我们总是做别人要我们做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是没有爱、只有冲突的,这种内在的冲突就是导致具有破坏性野心的原因之一。
一旦你依赖某个人或某个观念,你必定会产生恐惧。真正的自由是一种精神状态,其中没有恐惧或勉强,没有求取安全感的冲动。你的心如果不再追求任何形式的安全保障,不再被恐惧所捆绑,你就能够清楚、简单而直接地思考了。
人们是如此渴望安全感,这种渴望控制着人心;它愿意适应任何一种模式,来得到这种安全感。但是安全感这件事根本不存在;一个人若是了解了这一点,截然不同的事就会发生;它会创造自己的人生。这样的人生是无法思议或模仿的;我们能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了解并且觉察想要得到安全感的各种手段。然后才能得到解脱。
真正的教育是教导你“如何”去思考,而不是教你去思考些“什么”。
如果你知道如何思考,如果你真的有那种能力,你就是一个自由的人。如果你接受某个权威人士的指示,那么你只是一个侍从,一个盲目追随理念或制度的仆人。大部分的人心都是在睡眠状态,他们被知识、经典及别人的话语所麻醉。他们跟随某种哲学思想,遵守某种戒律,因此他们的心变得狭窄、迟钝而又疲倦,失去了本来应有的能量。追寻某种特定成果的心,并不是真正活跃的心,也许它在表面上很活跃、很积极,但是实际上,这颗心因为恐惧而沉重。
你努力想变得有德性、高贵而神圣的所谓“灵性世界”,一旦你想成为某某人物,你就不再自由。 你想变得像他们一样,这就是人心腐化的原因之一,因为你的心已经落入模式之中。
教育的意义是要帮助你从孩提时代开始就不要去模仿任何人,永远都做你自己。不论你是丑或是美、羡慕别人或嫉妒别人,永远都要做你自己,并且真的去了解这一切。做你自己是非常困难的事,因为你总认为自己是卑微的,如果你能把自己变得神圣一定很棒。但是它永远不会发生。如果你认清真正的自己并且了解它,那么在这份深入的了解之中,你就开始蜕变了。因此,自由并不在那些想把自己变成不同的人身上,也不存在于做你碰巧想做的事,更不是跟随传统、父母或上师,而是在每一个刹那了解你自己是什么。
一个小男孩问有钱人为何骄傲。你是否真的注意到有钱人是骄傲的,难道穷人就没有他们的傲气吗。我们每个人都以不同的方式表现我们特有的傲慢,不论是有钱人、穷人、成功的人,或者他是一个可以做某些事的某某人物。但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他不想变成任何人物,他只是做他自己,并且真的了解自己,这种人就是摆脱傲慢和自大的人。
你有各种各样的社会加诸于你的或是你自己制造的理想,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些理想吗?因为你害怕接纳你自己。 简而言之,你害怕接纳你自己,因为你对自己没有信心,这就是你为何顺应社会、父母以及宗教的原因。
你为何害怕接纳你自己呢,你为何不能从接纳自己开始,而不去担心自己必须怎么样。如果不能了解自己,而只是一味地想改造自己,是毫无意义的。把所有的理想去除,从接纳自己开始。
接触新观念及你不熟悉的事物是非常重要的。看见美好的事物是很好的,但是你也必须观察生命中丑陋的事,你必须对万事万物都觉察。 了解并消除内心依赖的人,才明白爱是什么,才能得到自由。
人一旦真的感到不满时,一定会开始探索、质疑。只有从真正的不满之中,才有创新的才能。只有当你心中存有很深的不满时,你才会采取主动,从主动中再产生创造的才能。不要害怕不满足,你要滋养它,直到火星变成火焰,然后你就能永远对所有的事都不满——对你的工作、家庭、追求金钱、地位、权力等传统感到不满足,然后你才会真正开始思考、醒悟。
自有历史以来,人由于知道生命短暂,充满了意外、悲伤,而且一定会死,所以就一直在构筑观念。他知道生命转瞬即逝,所以想体验一种神圣的事物,体验一种不是由感情或心聚合的事物。他想体验或摸索着走入一个完全不一样,超越这个人世,超越一切悲惨与折磨的世界。
如果感到生命粗浅、空虚、折磨,没什么意义,我们就想发明一个意义,给它一个意义。整个历史上,人一直在说有一种实相不是知识或感情的发明,我们必须为这个实相做准备;你必须做某些事,训练自己,抗拒某些诱惑,克制自己,克制性欲,符合宗教权威、圣人等定的模式;你必须否定这个世界,进入僧院、洞穴静心,保持孤独不受诱惑。
在东方有种种教派、体系、法门。它们说我们的心只要运用一种方法、体系,符合某一传统模式,就可以发现那个实相。这种事很荒唐。方法意味着一致、重复。方法意味着一个有某种悟的人在说这样做不要那样做。而我们这些渴望看见那个实相的人就日复一日,好像机器一样,顺从、符合、练习他们告诉我们的那些东西。一个迟钝的心,一个不是很明智的心才能不断的实践一种方法,然后越来越迟钝。我们的心必须免除一切精神传统和裁示,否则就极度缺乏一种最高智慧。如果不打算跟随任何导师,你会感到孤独,那么就让自己孤独吧。注视着它,不要逃避,一旦你想逃避,恐惧就趁虚而入了。
我们总认为真理是不变的,但如果它是,那么它就落入时间的范畴了。我们说有一样东西是不变的,这句话意味着这样东西是持续不断的,持续不断的东西就不是真理。真理美就美在我们必须每一刻都自发地觉察它,而不是延续旧有的记忆。一样被记住的真理其实是死的东西。真理必须在每一刹那中被察觉,因为它是活的东西,它永远是不一样的,然而每一次你察觉真理时,它总是一样的。真理是活生生的,它不是静止的,一颗想发现真理的心也必须是活生生的,不被偏见或经验拖累。只有在这种自在的状态中,真理才能展现。
别人告诉你某些真理有人知道而你不知道,知道的人会来教你,使你悟道。这个真理就蕴含着权威、师父、拯救者、教主等。他们说他们知道而你不知道,照这个方法、这个传统做,每天练习,最后你就会到达“那里”。其实这一切表示你整天都在和自己打架,想让自己符合某一模式、系统。你压抑自己的欲望、胃口、嫉妒、野心。这表示你是如何和应该如何的模式之间有冲突。有冲突表示你在用力。一个用力的心不可能平静。因为用力,所以心不可能完全安静。
你们一直习惯让别人来验证你们修得的果位,这真是幼稚极了,你的内心美丑与否,只有你自己知道,除了你之外,怎么可能有别人知道你内心的真相,你们对这类事太不严肃了。
心念的止息是没有任何方法、任何训练、任何戒律可以达到的,也不能坐在一个角落努力集中意念来达到。只有在你彻底明白自心的活动时,寂灭就来到了。
“我如何把欲望消除?”这种想把欲望消除的冲动,本身就是欲望的一部分,不是吗?它其实是被恐惧所驱动的。你真正想要的不是脱离欲望,而是脱离欲望所引起的担忧、焦灼和痛苦。你想从欲望的苦果中解脱,而不是脱离欲望本身,这是必须了解的重点。
印度人有非常沉重的传统——抛弃这个俗世,然后试着变得神圣。
希望达到无欲的境界只是心智的诡计罢了。因为看到欲望所造成的不幸,所以我们想从中逃脱,于是我们的心就投射出无欲的境界,然后自问:“我如何才能达到那种境界?”接着又怎么样呢?为了达到无欲的境界,你就压抑自己的欲望,不是吗?你扼杀自己的欲望,以为自己已经达到无欲的境界,然而这都是假的。
欲望是一种活力,如果你扼杀自己的活力,你就使自己变得乏味而没有生命力。此乃发生在印度的现象。那些所谓的宗教人士都扼杀了自己的欲望,只有少数人是懂得思考的,并且是自由的。所以重点不在扼杀欲望,而是去了解活力,并且把活力用在正确的方向。
在你年轻时,你有无限的活力,那种想要穿过高山、摘下星星的活力。然后社会就开始插手进来告诉你,要你把活力留在监牢的围墙内,因为这是人人尊敬的行为。透过教育及各种形式的管辖和控制,你的活力就渐渐消失了。但是你需要“更多”的活力,而不是更少,因为缺少了巨大的活力,你永远不能发现真理或真相。
许多人都没有很大的活力,他们原有的一点活力,也很快在他们所属的社会以及所谓的教育的控制、威胁及禁忌下,被吞噬并且毁坏了。然后他们就变成善于模仿的、没有活力的人。
你是否注意过你身边大部分的人都没有什么活力,包括你的父母及老师们都是如此。他们在慢慢地死亡中,即使他们的身体还不老。他们已经被社会所降服了。
也许你已经注意到另一个有趣而又简单的事实,当你真的想做一件事的时候,你就会有足够的活力去做它。如果你热衷于一个游戏,你立刻就会有活力,而这份活力就自动会控制它自己,所以你根本不需要外界加给你任何规范。在寻找真理的过程中,能量会创造它自己的规范。一个寻找真理的人,他自动就会成为好公民,而不需要依据任何特定的社会或政府的模式。
把这份无比的活力抒发出来,借以追寻真理。在追寻真理之中,自然会产生规范,然后你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人,而不再局限于特定的社会及文化背景。如果学校不消减学生的活力,反而去帮助他们,唤醒他们追求真理的活力,那么规范就有完全不同的意义了。
所以依我来看,教育的功用就是使个人释放出追求真理的活力,这份活力自然会使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
因为你欠缺觉察和思考,你的心已经进入睡眠状态,所以即使有人告诉你十几次不要摘花朵,你依然故我。——只告诉你不要犯错又有什么用?你的敏感度已经被破坏了,因为从你出生到死亡的那一刻,你一直都被指使着去做这做那。你的老师、父母、社会、宗教、传教士以及你自己的野心、贪婪、嫉妒,都在对你说“做”或“不做”。你必须非常用心,你才能不受这些“做”与“不做”的限制,才能保持敏感,然后才能自然地不去伤害别人、不乱丢纸屑,也才会把路上的石块移开。如果教育者能指导你如何用心,如何真的有觉察力,如何怀着愉悦的心情观察树木、鸟儿、河流以及大地的丰美,那么你只需要少许的提示就能领悟良多,因为你已经变成一个里外都敏感而充满活力的生命。
留心河上的船儿,看看经过的火车、肩负重物的乡下人,观察有钱人的自大,那些传道士、大人物和自以为是的万事通的骄傲。只要观察他们,不要批评。一旦开始批判,就失去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在自己与他们之间筑起了障碍;如果只是观察,你就和其他人及其他事物产生直接的关系。如果你能机警地、敏锐地观察,而不加以评断,不做结论,你会发现自己的思想变得惊人的敏锐,然后你就能一直不断地学习。
不论你是佛教徒、印度教徒或基督徒,如果你能看透整个社会的结构,看透这个称为文明的集体意志的文化模式;如果你能了解这一切并从中突破,突破你所属的社会的牢墙,你就会得到不被傲慢污染的天真,这就是天真的信心。
它就像是一个孩子的信心,孩子是完全天真的,他会试验任何事情,这份天真的信心就会带来新的文明。但如果你停留在社会的模式中,你是不会得到这份天真的信心的。
教育的目的不是让你适应社会模式,相反,它是要帮助你完全地、深入地、充分地了解所有事物,然后从社会模式中突破,如此你就不会成为一个傲慢的人;但因为你是真正天真的,所以你具有信心。
你一旦更新自己的心念,不再制造新的模式与习惯,不再落入模仿的窠臼时,你的心就会保持清新、年轻与天真,如此它才能拥有无穷的理解。
一个追求永恒的心很快就呆滞了,就像河岸边的小水池,它很快就充满了腐败的糟粕。只有那种没有围墙、没有立足点、没有障碍、没有住留、完全和生命互动、不受时间限制而向前推进、探索、充满爆发力的心智才可能快乐,才可能永远保持清新,因为它的本身就是充满创造力的。
生命是要亲自去发现的东西,如果你没有失落感,如果你不把自己已经找到的东西放下,你是不可能发现生命的。实验一下把你的哲学、宗教、习俗、种族禁忌及其他一切都放下,因为它们都不是真正的生命。如果你被这些东西捆绑,你就永远无法发现生命的真相,教育的功用是在任何时刻都帮助你发现生命的真相。
世上最难的事之一,就是单纯地去看一件事。我们的心智太过于复杂,早已失去了单纯的特质。我所指的单纯是那种毫无恐惧、直截了当地看一件事的单纯,毫不扭曲地看自己的真相:譬如,我们说谎时,就承认自己在说谎,既不掩饰,也不逃避。当所有的自欺欺人都停止以后,谦卑就出现了。
我们需要相当程度的谦卑才能认识自己。如果一开始就说“我了解自己”,自我学习便到此为止;或者说“没什么可学了”,这是在停止认识自己。只要你有完成的心,便失去了那份纯朴及谦卑的气质。一旦下了结论或用知识来评断,你就正在以老旧的历史来诠释每件活生生的事物。如果你没有立足点,不坚持某种定论,也没有想要完成什么的心,你才能拥有去看、去完成的自由。以自由的心去看,一切都是新的。一个过于自信的人,已经和死人无异。
人们出于恐惧把自己定形,他的心会逐渐腐败,变得支离破碎。你的心被权威、传统、恐惧所阻碍,腐败及退化就发生了。只要有恐惧,就只有依循。
也就是说,你的心不能被特定的信仰、恐惧阻塞,只有这样的心智才有能力做真正的思考、探索及发现真相。只要你陷在恐惧中,被权威所挟持,你就无法找到它。一旦权威与恐惧升起,文明就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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