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流水记二十五

一、

大哥往沙发上一躺，就开始催我上菜。

他问：老板娘，到底有饭吃么？没有我走了。

李老板，请耐心等一下。这个豆角菜，得多煮一会。

大哥口袋里没啥钱，中午居然跑回来吃饭了。一改一天三顿外面下馆子，到半夜才回这个旅馆似的家。

正煮着菜，煤气慢悠悠慢悠悠，渐渐熄了火。好在有一罐备用是满的。

我一急，随口就喊道：猪，快过来给换个煤气。

他答，换煤气这事难道不是隔壁老王的工作吗？

问题是，咱隔壁没有邻居，更没有老王。只有你这老李。

他走过来，进了厨房。问：哎，我就奇怪了，我咋成猪的？弄的我脑袋里都是猪圈的既视感。好像自己还真是。

每次叫你，答应得蛮快那时候。猪圈都圈你不住的时候。

他说，踩到你尾巴了还是怎么地，你难道就不能叫好一点吗？他把煤气罐提溜着换好。跑我背后，环手一抱。言情剧里那狗屁膏药似的，黏黏腻腻。

别人叫老公，先生的都有，就没听你叫过。微信，叫猪，打电话，叫猪。随口一叫，还是猪。你就不能改改？

我一改，你没准以为哪个小妹妹叫你，而不敢答应呢。其实叫猪你也答应得很欢快，改了不自然。

  到底是不是踩了你尾巴了？他说。

知道我有尾巴你还站我背后，你还下脚踩。你走开。你离我远点。

走哪里去。

沙发躺去。

  二、

  晚上大哥接着醉酒，车开回来，右边两轮子瘪了。扎到了钉子。喝断片以后，车钥匙放哪，想不起来了。满世界找，没找着。认定我给藏了。

  有你那么无聊不？有你吃得多不？我说，我是清白的。

不是你，那你给一起找找？就你给找。他躺沙发上，握着手机，头也不抬。

  想想是不是回的路上给掉了。

  他发了一下呆。没有回答。

  到儿子放学回家，他那破车还停在村口。

车门花四十块，叫人来开了。两车轮用千斤顶顶着卸了，剩两车轱辘。样子怪异得很。

娃问我，我爸怎么开车把车轮都开跑了？

嗯，他那车轮是风火轮。能飞的那种。

  床被翻乱了，床底下，沙发底下，他都找过了。不见钥匙踪影。

那就，丢路上了呗。酒给闹的。我在枕头上找着钥匙给他，他却咬定就是我藏的。这更是百口莫辩。

三、

大娃那英语在及格线下徘徊。老师催家长监督作业，不到最后时刻他们不会安排做掉。总是拖拖拖拖。

  想当年我也是个学渣，但自己还是挺主动要改变起来的。教我们英语的老师，腿有些跛，走路不平稳。可为人很好，从不乱发脾气，从未骂过学生。哪怕有学生远远地学她，嘲笑她。

  她有个儿子，三四岁的样子。有时候在校园玩累了，就静静地站在教室前门靠着，看着他妈妈讲课。有时候下课逗他玩儿，发现那小男孩儿性情也很好。极稳重可爱。

那时听说她离婚了，自己一个人带孩子。

我时常看着她的娇小背影，在她的不平路上，牵这孩子一大一小，走出校门，消失在一个坡后。

想她可能是一个有贵族气的家庭里出来的女子。坚韧不拔，心有磐石。她站在那儿，就能使人感到佩服。

娃子的英语老师也很好。为孩子操心，时常面容憔悴。比我憔悴。

  她跟我说，你家娃儿都很可爱。又很会关心人，就是不怎么爱学习，不学习太可惜。不知道咋办，没教好他们，她心里内疚。

  不，不，不，老师尽力了。他们可能英语学得吃力，缺动力和信心去学。希望老师们看到有积极表现，就多鼓励他们。

要不，他们表现的好的时候，你就给发个红包，我就奖励他们，看看效果？

语言鼓励，信任，也有用的……。老师说的那个，我觉得也行，咱们试试。我把要给他们的部分零花钱，发给了老师。

记了单词，完成了作业，就奖励一块钱。然后她拍图告诉我。

那娃还是扶不起的样子。看着都着急。虽然整体排名到了二十多，但英语的进步不明显。

  班主任小姑娘教的数学，和相关的物理倒是爱学，还有一个地理老师，每有学生进步了，就自掏腰包奖励一块钱。那个老师不太在班上，但是娃子们都很积极。

在这种小娃都向钱看齐，一切都用量化标准衡量的时代。

育人树人这事倒显得有些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