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瓷碗，红茶汤

初冬的阳光有些清冷，推开老院的门，踩在长满杂草的青石板上，萧瑟的气息迎面袭来。银杏树的金黄为本就荒芜的老院平添了几分凄凉。而他，一个耄耋之年的老人，终日被囚禁在这满是沧桑的老院。

白瓷碗，红茶汤

“桐桐呢，怎么不来给我送饭了？叫他没事少喝点酒！”这句话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了老人的口头禅。

老人痴呆很久了，家人怕他走丢，一致决定把老人锁在院子里。原本一天三顿饭都是老人的小儿子去送，尽管他嗜酒成性，却没误过老人一顿饭，风雨无阻。但他偏偏走在了老人前面，只是老人不知道罢了。送饭的人换成了老人的女儿和儿媳，不管是谁，老人总会问一句“桐桐呢，怎么不来给我送饭了?叫他没事少喝点酒！”他忘记了一切，却唯独忘不了这一句，尽管家人搪塞他：“他不喝酒了，出去打工了，这两年不回来！”第二天老人依旧会问。

他的确老了。他年轻过吗?我想是的吧，在老院还是一个刚落成的新院子的时候。他也像现在这样坐在树下，不过那时候的银杏树还是一株小苗，被繁如车盖的泡桐遮挡着。他也不似现在这般苍老，那时他抱着幼子坐在树下，扇一把在农村随处可见的蒲扇，喝一碗酽酽的茶，白瓷碗，红茶汤，讲他抗美援朝的故事，淋漓尽致。

他渐渐老去，小儿子也渐渐长大了，那是他的骄傲。小儿子考试落榜后白手起家开了个不小的厂子。老人逢人就夸，可后来儿子的生意赔得一塌糊涂。这时老人已年过花甲，再也干不动什么活了，只好把陪自己十几年的泡桐砍了，卖了几百块钱，当时这足以让他小儿子东山再起了，只是老人的小儿子受不了打击，日渐堕落，嗜酒成性。于是，老人又多了个习惯——看着慢慢长大的银杏树发呆。

再后来，老人的四个儿女都开枝散叶回来的更少了，老人的老伴也心肌梗塞先他一步走了，原本生机勃勃的院子荒芜了，那个曾扛枪打仗的少年已变成了糟老头。唯一不变的就是坐在银杏树下，喝一碗酽酽的茶，白瓷碗，红茶汤。絮絮叨叨地讲抗美援朝的故事，对银杏树，或是老院。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痴呆的呢?为了什么痴呆呢?因为孤独吗?我说不清楚，也不甚明白，或许只有日日陪他的老院和银杏树知道吧。

银杏树落下的金黄的叶子，铺满了青石板的小路，老人依旧坐在银杏树下，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又讲起了抗美援朝的故事，白瓷碗，红茶汤……

白瓷碗，红茶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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