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笼书生—读钱钟书《管锥编》三五三、2023-09-11

      《太平广记   卷二八四  阳羡书生》言阳羡许彦挑鹅笼山行，有书生请求寄鹅笼而走，许之；而鹅笼不见其广，书生不见其小，亦不觉其重。彦憩，书生口吐多盘餐之，吐女子共宴。书生醉卧，女子复吐一男子叙旧，此女醉卧，该男亦吐一女为戏。鹅笼书生有动声，后男吞后女，女又吞后男，而鹅笼书生不知，吞女及盘，留一盘赠彦。360百科释为：用作幻中生幻、变化无常之典。

        先生笺“书生便入笼。笼亦不更广，书生亦不更小。宛然与双鹅并坐，鹅亦不惊。彦负笼而去，都不觉重”句，引用释典多篇，以为此句为“以须弥之高广内芥子之中”，“又见诸佛，其身姝大，所坐之处，如一针锋，多众围绕，不相障碍”之解释也。又引诸诗词与此句类比：沈亚之《曲江亭望慈恩杏花》“带云犹误雪，映日欲欺霞”、姚合《军城夜会》“远钟经漏厌，残月被灯欺”等等，以为比此句更好。又释鹅笼书生吐一女，此女吐一男，此男又吐一女，引罗晔《醉翁谈录  丙集卷二  耆卿讥张生恋妓》则“曹国舅化身为丹，吞入何仙姑腹中；何仙姑亦化丹，为吕洞宾吞，汉钟离笑语蓝采和：‘你只道洞宾肚里有仙姑，不知仙姑肚里更有一人’”，以为是后世笑话之滥觞。先生大雅。

        向读《柳如是别传》，钱谦益与宜兴周廷儒不睦，不欲提及此人。即便是提及，不愿以籍贯宜兴称之，遂有“鹅笼公”之谓，取典故与此则也。引全句以见牧斋之气度，《有学集  （一三）  东涧诗集（下）  病榻消寒杂咏》四十六首之十三云：纱縠禅衣召见新，至尊自贺得贤臣。都将柱地擎天事，付与搔头拭舌人。内苑御舟恩匼匝，上尊法酒赐逡巡。按图休问卢龙塞，万里山河博易频（自注：“壬午五日鹅笼公有龙舟御席之宠。”）。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