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运河—16(长诗)
北地有间歇河,河岸有胡杨树在脱落
以削肉剔骨的身姿
活着、活着、死死咬着命活着
宣誓永生永世欠不得荒沙什么
至于运河这边
吹着口风去阂紧一扇铁门
以恶语相向叩上锁,再叩一层锁
地下运河有逃避主义的门徒
日夜作酸诗吐酸水,只要醒着便似柠果般涩入骨髓
他们大可
让孤寂去阉割孤寂
让沉默去口若悬河
但为何要满嘴荒谬抵挡着人间的荒唐
诗人不该有的恶态 酸 酸 酸 酸
摸石过河的清晨
我早已被母亲记成一道,丑陋尖小
且永远长不大的胎疤
触摸河水汹涌的坚硬与河石不动的凉软
我跪爬着也要求得一口干净的自由
地下运河左右,皆是开窗时铁轴扭动的锈声
运河民嘲笑
嘲笑又有一个蠢若饥猪的人:“在渡河!在渡河!在渡河!”
愈是发笑愈是他们愈是胃口大开
迫不及待回屋以嘴以鼻拱白菜般可口的粥靡
除了吃完后去睡大觉
谁可曾细数过运河饲养的肉猪们,骨子里到底有什么
反正每年被宰割的不计其数
淹死的不计其数
饿死的更是数不胜数
我摸着石头,察觉运河两岸的窗台拱出的是猪的鼻孔
忽而手头刺凉
那哪里是石头啊,分明是一颗颗陈年溺水的头盖骨
但是这些,喝过运河水的人便看不清了
毕竟渴了再脏也要喝
否则哪里来古时候饮鸠止渴的说辞
毕竟饿了再臭也得啃
否则翻山越岭而来的狗子为何只求一坨神仙的粪
温柔乡雪藏着手脚残废的圣贤
一部两部三部地为慵懒作注
地下运河确实曾有过那么几位值得供奉的神明
它们到乡下就与穷人吃的一样
它们入了城,也会与富人同饮陈酿
如今它们也如韭菜般被割得不像话
寺庙建得越多
它们便是一命呜呼不得!
试问真想当摸象的盲人?
我的肉体
在你的说辞与双目打量中成型
但灵魂便绝不干你的事
我早已在月下供过自己的胎衣
为人间大补的药引
日日夜夜剪落的指甲慢悠悠腐烂
是我塞给人间的贿赂银两
我是什么人
我不过是多尝了几朵的惊雷滚滚
我不过是多咽了几座荒山的圆日
月会缺,但来日定是长圆
你能否听得清楚
我是以出生来迎接人间的出生
以悲情来承载悲情,以宏大来烘托宏大
以我自己镜中
会眨会动会打转、会唱会骂会择言的活生生的眉目唇齿
以人的生活来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