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
黄堡文化研究 第274期
作者:和成有
编辑:秦陇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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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清明吃麦六十天,到了立夏,再有一月就该收麦了。
前几天回了一趟老家,上了李家沟坡,到了黑池塬,初夏的气候已没了寒意,风暖暖地,深深地吸一口气,是那样舒服惬意,这也许就是家乡的感觉。路边葱绿的麦子,穗已出齐,进入了扬花期,看长势今年又是丰收年。不久前还供人观赏的的油菜地,也没了蜂蝶的忙碌,尖尖的油菜角颗粒饱满,沉甸甸地挂在枝头,期待着收获。
我的小妹就住在黑池塬,我在离开黄堡前,经常去她家,她也经常来黄堡赶会,给我送面送菜。自我客居咸阳后,很少回黄堡,小妹不时打电话问候,并要我回来一定去她家。儿子每年去拜年,他总要给我捎一袋她磨的面。小妹其实也不小了,今年也六十多岁了,小时候家里困难,母亲在怀小妹时由于劳累和营养不良,使小妹不足月而出生。因此小妹身体特别弱,个子瘦小。小时候,也没少受熬煎。现在,她三个女儿都出嫁了,就她和妹夫在家,日子过得倒也很幸福。
扬花的小麦到了小妹家,小妹一人在家。院里院外拾掇得干干净净。她端茶倒水后,就聊起了家常。
小妹说,你们去了咸阳,也不回来,我经常想你们。说着就擦起了眼泪。
我老婆忙说,这不是来了吗,一天要接送娃,实在走不开。
我问她,跟汉(我妹夫的名字)怎么不在。
今早去了黄堡,打听现在麦子收的啥价,把陈麦子卖了要腾囷(音qūn,农村存粮食的容器) ,马上又要收麦呀。妹子说着,叹了一声,唉!想起过去,在咱家,每年这个时候没啥吃,大那时候把难做咋了。说着,她又抹起了眼泪。
小妹的话勾起了我的回忆。
那是在1963年的春天,我母亲因心脏病去世,我家就像塌了天。母亲看病借的钱,埋葬母亲借的钱,借的粮,使我家不堪重负。自那以后,每年是“借着吃,打的还,跟上碌碡过个年”。收麦了,生产队分粮,我高兴的拿着口袋去,流着眼泪回来。因为分粮本身就不多,扣了借的粮,就无粮可分了。最难熬的就是立夏前后,青黄不接,有时生产队能借点勉强度日,有时生产队也无粮可借,只有自己想办法,。我记得有一年,在队里借了些谷子,就整天喝米汤,实在受不了,父亲就要用谷子磨面,蒸谷面馍。十五爷听说后就给父亲说,古人说,能叫娃哭,都不推谷。意思是谷子磨面吃起来“怯”(就是吃不出),最好不要磨面吃。父亲听了十五爷的话,回来就蒸小米干饭,也没有菜,但比喝米汤好多了。不光吃,还有穿的问题,这时候,要换季,布票少,又没钱,只好棉衣把“套子”抽出来,就成夹衣凑合一阵子。艰难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年。那段时光永远在我的记忆中,难以抹去。
我正沉思着,忽然听到敲门声,小妹开了门,是老大老二两个女儿回来了,她们都在给孩子陪读,今天是星期天,回来看看父母。看见我们来了,赶紧就切她们带来的西瓜。两个孩子在院里和小狗玩耍。
快成熟的油菜一会,妹夫也回来了,我们就谈起了卖麦子。妹夫说,他在黄堡打听了小麦的价格,自己送是1.30元,人家来拉,是1.25元。年前上门收的1.30元,没有卖,想年后还能涨点,没想到现在倒跌了。我问,家里有多少麦子。他说,有几千斤,今年麦子长得不错,又能收几千斤,关键是不卖陈麦新麦没处放,看来便宜也得卖。
妹夫是个精明人,做庄稼是一把好手。他过日子的眼眼特别多,前几年,他买了一辆三轮车,又买了一架补鞋机,农闲时走乡串村修鞋,他干活仔细,收费便宜,周围人都愿意找他修鞋。后来他又发现周围村子,种玉米的比较多,都是手工剥玉米,他又买了台剥玉米机,三轮车拉上,走到哪,干到那,又修鞋,又剥玉米。这几年年纪大了,孩子们不放心开着三轮车到处跑,他又闲不住,就在村里干些零活。
家里人都在忙着做饭,我就和妹夫到地里转转,麦子长势喜人。妹夫说,今年种的是西农新品种,这个品种不错。前一向许多地发现有条锈病,但这个品种没有病害。妹夫拿起一穗麦给我看,他说,这一穗麦有14个山,比一般品种多一到两个山,去年种这个品种的产量比其他品种每亩多打百十斤。今年,还有一个月就收麦了,如果没有大的麻达,丰收没问题。他说着,满脸的喜悦,好像丰收就在眼前。在麦地边,留出一片菜地。菜地边有两课桃树和杏树,青青的杏已有鹌鹑蛋那么大,看着就想起小时候吃酸杏的感觉,酸得直倒牙。桃树刚刚退去花蕾,毛茸茸的小桃挂满枝头。西红柿、辣椒、茄子苗刚换过性,妹夫说,这是谷雨后栽的,天气慢慢热了,就要经常给这些菜苗浇水。刚出土的玉米苗,已有两三个嫩叶。我问,怎么种这么一点。妹夫说,本来不想种,去年的玉米够今年吃,我妹子非让种,是为了娃些个吃嫩包谷。
太阳快落山了,立夏的天气像小孩的脸,阴晴不定。中午,夏天步履蹣跚地走来,下午好像春天不忍离去,又偷偷地回来了。美丽的晚霞照红了半边天,好像给大地披上了漂亮的盛装。
我们往回走。几户收割机农户正在保养机子,又快到了收麦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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