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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丘穆陵传之穆陵情影 第二十五章 两生月

2019-07-01  本文已影响71人  夜语可书
青丘穆陵传之穆陵情影 第二十四章 太虚引

1

再说金声女侠和万山红在老龙湾畔辞别了月朗与顺公子,连夜前往东镇沂山。恰好在拂晓之际,才赶到大屏山。大屏山古名大弁山,南北朝第一位皇帝在山顶上筑过祭天五坛的,金声自然知道些。万山红从小只爱一味练武,长成后方补些文史,还是姐姐训戒得多。当下姐弟俩立足山前,金声指指点点,给万山红聊了几句古今往来的故事。

正说着,劈面一阵风寒,一个红褂红裤扎着两个朝天辫的乡野丫头,从草丛里蹦了出来,冲着二人就是一通嚷嚷:

“哎!我说过路的,你骂谁呀?”

“我?”金声抬头一瞧,可因为旭日初升,她人在山的背阴坡,并看不清这姑娘的面容,“我没骂你,在和俺弟弟说话。”

“你没骂我,那我早起来山后坡给主人摘带露珠的青酸枣,刚要蹲在草窝里小解,你指划我干啥?”女孩把头一昂,从鼻孔里哼了两声。

金声一听不禁莞尔,原来是这大闺女家小便,怕被人瞧见,方才着恼,正要解释,想不到万山红性急,同样把脖子一杠,先抢白了一句:

“喂!我说丫头,我们这赶夜路的,走累了伸伸胳膊蜷蜷脚,没事去瞅你干吗?”

“哎,别介……”金声忙伸手阻拦,可是万山红的引子已经成功地点燃了山坡上那女孩的火气:

“你还敢犟嘴!”红衣少女手腕一抖,顿见一道银光朝两人射来。

这大清早的,说反脸就反脸,当真让人粹不及防。万山红眼明手快,疾步上前,把砍刀一横。银丝打在刀面上,发出呛啷啷金属碰撞的声响。

金声人在旁边,觑个明白,原来这女孩的兵器,是在丝线上系着一枚薄如蝉翼的银刀,忙把万山红一推,叫道:

“姑娘且慢!有话好好说吗,你家主人是谁?”

“你管我家主人干嘛?等打羸了我再说话!”

姑娘身子一拧,两手一翻,那柄飞刀系在一条长长的丝线上竟能转向,嗖地一声,化作一只银虫向金声怀里钻来。

“嗨!还越发上劲了你……”万山红将刀一探,斩断这“虫”的去路。那姑娘抖动丝线,操控着银刀到处乱钻。万山红仗着刀面宽厚,上迎下接,左推右挡,却也如那壮汉拿虱子一般,不胜其烦。

金声见了,不由肚里好笑。要说这女孩的武功算不得上乘,只是兵器难缠。当下快刀斩乱麻,从袖筒里取出丝帕包在手上,躲过飞刀抓住丝线往胳膊上一绕,然后猛力一扯。那女孩在山坡上翻了个筋斗,象个风筝似的给拉到跟前。

金声双手一伸,扶她稳稳地站住,以免跌倒,看她不过十四五岁年纪,发乌若漆,粉面如团,一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滴溜溜乱转,笑了笑说:

“这下你可以告诉我你家主人是谁了吧?”

“俺姓李,名字叫做金红,不过平时里都叫俺小红。”

女孩答非所问,说话跟嘎嘣豆相似,同时白了万山红一眼:

“我这话只说给你一个人听,不说给这坏人听,哼!恁大个大老爷们,欺负我一个黄毛丫头!”

“冤枉啊!”万山红叫天屈,“一直都是你在打我好不好?我只是在躲来躲去……”

“那你还偷瞧我呢!”别看一个小小姑娘家,小红嘴头子上从不饶人。

“这……”这下万大侠不敢说话了,连忙把嘴巴贴上封皮。

小红这才感觉占了上风,圆嘟嘟的小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回头对金声说:

“俺家主人名字叫做荷衣,江湖上称她两生双月。”

“毒门四姐妹?”金声倒吸了口凉气,“那你是双月……女侠的什么人?”

她这话一出口,就感觉自己问得有点蠢,人家明明称其为主人吗,不过她虽然对沂山毒门不甚了解,还是知道毒门四姐妹的下人,有使女和药人区别的。

小红马上明白了金声的意思:“我是伺候荷衣姐姐起居的,姐姐的药人,叫做枯木头。”

“烂木头……”万山红噗哧一乐。

又挨了小红一白瞪:“人家当年江湖上可也是有名号的,叫枯木寒云!不知为何心甘情愿来给姐姐试药,人长得又瘦,我们才跟着叫他枯木头了。”

“走喽,给主人摘酸枣去喽!”说完一声唿哨,向山坡上飞去。

金声和万山红相视而笑,然后从大屏山折而西行,沿柳堤去大风寨拜访大风掌门不提。

2

和毒门其他姐妹一样,两生双月,也不记得自己的来历。她醒来时睡在一片池塘,以绿荷为裙,并蒂莲花为簪,从此她的名字,便叫做荷衣。

这片池塘在大屏山东南,普照寺旁边。寺前有一眼旺泉,名甘露泉,泉水甘冽,四季不断。这池塘流水每天都是新的,如岁月轮回,随着斗转星移,慢慢旋转。她醒来时,岸上的彼岸花开了,恣意绚丽,灿烂妍然。

她身入毒门后,因此以彼岸花为本命草。小时候是寺院收留了她,普照寺金宝禅师,门下有四个弟子,给她挂名小五,领取份斋饭。

可是寺庙的清规戒律,终究锁不住少女的天性。人初长成,身子曲线毕露,暴露了她性别的秘密。普照寺留不住她,当时兵荒马乱的,也没地儿可去,只好就近身入毒门,成为一名毒女。

还寄身寺庙时,她经常到池塘边玩耍,已经发现了自己偶尔会分泌毒液的秘密。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正值彼岸花开。她在池塘边清洗斋堂白天用过的餐具。洗完了,净了一把脸,用桃木篦子沾着水,缓缓梳理自己的长发。忽然池塘里出现了一轮圆月,不同于天上月的倒影。因为月轮上慢慢泛出一圈光晕,并在池水中洇染开来。

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抬头一望,空中的明月正亮堂堂地挂着呢,并没有浮云遮掩。再定晴一看,见自己的指尖流出一种嫣红的汁液,滴在池塘里,溅起层层水花,发出清脆空灵的响声。

她瞬间惊呆了,认为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可是指尖并没有破,捏着木篦的兰花指,仍完好如初。

她百思不得其解,池塘里却变得热闹起来。青蛙呱呱齐鸣;鱼儿跳出水面,翻转着尾巴向她献媚;藏在草丛中的蜻蜓深夜起舞,斜掠过水面,寂然无声;彼岸花摇晃着枝头,与之相和。

池塘的颜色渐渐深了起来,越发变成了一团混沌,最终水中月和天上月同时变成了蓝色。

后来身入毒门,她才知道,这是自己一种与生俱来的宿命毒,轻则使人癫狂,重则致人死亡。

彼岸花又名两生花。因为她这种毒需要彼岸花开,天上和水中相对出现一轮圆月时才能修成,所以在江湖上得了一个两生双月的名号。

成名于江湖后,荷衣移居大屏山青丘洞。青丘洞位于山半腰,离普照寺很近,站在洞口,就可以看到甘露泉边的杨柳成荫,彼岸花丛。

洞原名青丘冢,因为洞外石壁上题有一首诗,虽然斑驳陆离,历经千年风雨,字迹有些模糊不清了,但大体上还是认得的:

青山绿水几白首,千年青丘一冢收。

自古兴废无定论,悲喜同灭何怨尤?

荷衣打记事起,便没人能够说清这刻字的来历。据说渔樵耕读当年,也曾怀疑这儿是上古青丘遗迹。农夫监管书院时,多次带诸弟子前来考察,终因洞内什么都没有,而不了了之。

洞并不深,也不甚宽敞,好处是不多不少,正巧有九个别洞。荷衣住进来后,收拾得井井有条。因疑忌这个冢字,毒门四姐妹中,又有蓝色妖姬,居住在万人冢,她把自己这儿改成了青丘洞。

早上醒来,荷衣人还懒在床上,先端起盖杯来,呷了口酸溜茶。

酸溜茶并不酸,而是用酸枣核研磨的粉末烹煮的。天光未亮,小红都是先用细细的松枝烧好,给她放在床头。

自从能够自行分泌她的本命毒,严重影响到她的睡眠。入毒门后,呆哥给她开了这个方子,用酸枣核泡水喝。

从此每天早起,小红都要到山坡上给她摘带露珠的酸枣儿。这倒不是她挑剔,而是这个时辰的酸枣核泡水来口感最好。

刚穿好衣服,听到洞外有人走动,她以为小红回来了,正要开口询问,那人走到洞前,却传来男人声音:

“哎,这洞上面山崖边有字哩,有几处看得清的,青丘,白首,悲喜同灭……”

“小旭,这洞上有门,里面象有人住。大清早的,别吵醒了人家。”另外有人在旁斥道。

“这山洞里怎么住人?除非是妖精,我倒要瞧……”

“小旭,不可造次!”

听动静象是小旭要踢门,那人出面阻拦,荷衣绰剑在手,就要开门出去,又听到有女孩叫喝,却是小红回来了:

“喂,哪来一群臭男人,敢在俺家门口撒野!”

“嘿嘿,还是个黄毛丫头,洞里真有人住哩!说,你是个狐狸精,还是别的什么阿猫阿狗变的?”

顿时有人起哄,听上去是一群汉子,非止说话的二位。而小红从来是个一言不合拔剑相向的主儿,见来人无礼,果然立刻动起手来。

“哎哎,吐丝儿了,是蜘蛛精!”

“蜘蛛精,蜘蛛洞!洞里肯定有一窝,打进门去,兄弟们一人一个!哈哈……”

接着听小红哎哟一声。荷衣知道她吃了亏,不等开门,先啐了一口:“蠢货,你的银蝶儿被人夺了,手里的酸枣儿不能打人吗?!”

3

原来小红手里那枚飞刀,因有银丝相连,可以收发自如,翻舞若蝶,被戏称为银蝶儿。荷衣话音末落,人已经破门而出。小红同时受到她的教导,往布兜里抓了一把酸枣儿,满天星般洒出。果然有两个汉子中招,哎呀哎呦倒在地上。

荷衣来到洞外,打眼一瞧,见崖前石刻下立着一个少年,手上缠着几道银丝,被勒得鲜血淋漓,不得不佩服他这份空手夺刃的勇气,便虚晃一剑,欺身上前,没等他反应过来,先把银蝶儿抢了回来。

另一个身披斗篷的男子,忙上前打圆场:

“是兄弟们莽撞了,冒犯了洞主,还请万望不要见怪呀!”

少年明摆着还不服气,脖子一梗:“不就是个洞里的妖精吗,且看我降怪伏魔!”

斗篷男连忙发言制止:“小旭!你自进了骈邑地界便一再闯祸,别忘了老龙湾边……”

可是已经晚了,小旭已经把弯刀亮了出来。鲜血还在顺着手腕流下来,滴在洞边的草丛里。

他们兄弟来自西北大漠,远赴千里,横穿中原,什么样的江湖人物没见过?今天竟然伤在一个黄毛丫头手里,这口气他怎么咽得下!

“就凭你?”荷衣拿眼瞟了瞟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拈起兰花指轻轻一弹。也没看到她从指甲缝里溅出点什么,小旭顿时浑身痉挛,接着如同着了魔一般,手舞足蹈起来。

“两生双月?!”斗篷男大吃一惊。他一看就是个领头的,毕竟见多识广,抢步上前,一揖到地:

“武林客栈云鹤天见过沂山毒门女侠!两生双月,果然名不虚传!”

“嗯,你竟然识得我们毒门姐妹……”荷衣点点头,如呆哥那般把眼睛眯缝起来。

这时小旭已经中毒到疯癫状态,举刀乱挥乱砍,有好几次差点招呼到自己身上。

云鹤天看在眼里,急得汗都下来了:“还请毒门女侠看在我兄弟年幼份上,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云鹤天独霸塞外,在武林中也算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之所以如此谦卑,倒不是自己本事不济,而是因为毒门姐妹的杀手锏都是本命毒,别人无药可解,所以江湖人物见了她们都要畏惧三分。

也罢!荷衣的本意,也只是不允许别人在她家门前撒野,故而略施惩戒。当下见好就收,举起左手两指一捻,小旭症状立减,渐渐平息下来。

云鹤天一看,哪里还敢多呆,眼见被另一个女子用酸枣击中的兄弟并无大碍,忙令人扶起小旭,匆匆下山去了。

原来小旭和云鹤天一行在老龙湾丢了份儿,也连夜赶往沂山。路过大屏山下,天尚未破晓,因小旭名旭东,执意闹着要先到山前转转,登顶看一回沂山日出,才又惹下这场祸端。

荷衣一出手,打败五六条大汉,最开心的人还是小红,眼见这些人落荒而去,蹦蹦跳跳跑到荷衣面前:

“姐姐,你真棒!”

荷衣却摇摇头:“那个云鹤天,能屈能伸,才是当今武林一等好汉,人家不过是出门在外,初来沂山,不愿生事罢了。”

说着回到洞内,见小红手里捏着一个空布袋,撇了撇嘴说:

“你省着点用,打这么几个人,值得满把撒吗,可惜了这些酸枣粒儿。”

“我也是因为事耽搁了,”小红讨好地一笑,继而嘻皮笑脸,“这满山酸枣树,我明儿赶早多采点就是了。”

“嗯?”荷衣却留意了上半句,询问地抬起头。

小红这才把在山后遇见一男一女,并与之交手的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才一个晚上,就来了两拨人。这么说,沂山又要热闹起来了!”荷衣坐在原木桌前,旋转了一下茶盘,“泰礴顶那边有什么动静?”

虽然毒门呆哥往无忧谷走动得最勤,可是这位掌门师兄背后,始终藏着另一双眼睛。

两生双月,荷衣姑娘,才是他最信任的人。

而且荷衣在呆哥指导下,已经练成一种能够让处于癫狂状态的人瞬间休克的独门解药:

一梦香。

汝之甘饴,彼之砒霜,两生毒的解药,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是足以致命的毒药,所以呆哥临行前,特意嘱咐,给他盯紧了泰礴岭,水母宫。

“还是无忧九妹三天两头往那儿跑,掌门师兄不在家,这贱婢……打嘴!越发恣意大胆了呢。”小红自知说溜了嘴,声音小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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