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与告别

告白与告别

高一那年，我喜欢一个女生，暗恋。

第一次遇见她是在课间广播操上，她站在我右前方不远处，是隔壁班的女生，直到今天，我还在想该用什么样的文字去描述她给我的第一印象，帆布鞋，黑色紧身裤，蓝色戴帽卫衣，尺寸偏大，马尾辫，她不高，但很瘦，因此身材比例很好，那件蓝色卫衣再适合她不过了，这些统统是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我被吸引住了，我太喜欢穿宽松款卫衣束着马尾辫的女生了。

我被她的背影迷住了，忍不住猜想她的正面样子，她漂亮吗，脸蛋精致吗，眼里带笑吗，我想当时的她肯定感受到我的内心活动了，否则怎么会转过身来呢，看见她的那一刻，我就百分百确定，我喜欢上她了。

那天过后，我向朋友打听到了她的名字，楠楠，我欣喜若狂，在本子上写下她的名字，脑海里想象她的样子，她很像刘诗诗，尤其是气质，我手机里以前有一张刘诗诗在北影考试时的大头贴，和她真的很像，对于高中女生而言，气质是个还未涉及到的层面，但她不同，她的那种气质是与生俱来的。

我开始留意她的一举一动，每次上厕所都会顺着窗口看向她的座位，看看她在做些什么，只要她稍有抬头看向窗户，我就会迅速走过，不让她发现，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意识到这种喜欢注定只能是暗恋。

我偷偷观察她的一切，做操时，吃饭时，甚至上厕所时，我发现她习惯在第三节课下课上厕所，为了多看她一眼，我也开始第三节课下课去厕所，这样就可以跟着她一路，这样的习惯我保持了三年，从我十八班，她十七班，到我九班她七班，我跟了她三年，从食堂到班级，从超市门口到操场，从厕所到女生宿舍门口，我一直这样不知疲倦着，默默无闻着，日复一日。

一凡早就看不下去了，让我表白，不要每天搞得像电影绝命跟踪一样，我笑笑没有回复，我也想表白啊，可我不敢，怕被拒绝，只能借口说自己成绩太差配不上她，这是事实，高中开始，我就进入全面叛逆阶段，开始有自己的想法，痴迷韩寒，喜欢NBA，甚至逃课打篮球，我以差生自居，并不以为然，但这一切并不是我不敢表白的原因，真实原因是那时候我脸上冒出很多痘痘，整个人变得敏感，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们本就处于劣势，现在又加上青春痘，我开始自卑，不愿表白。

很多年后的今天，我已不再受痘痘困扰，甚至可以在人前说出没有青春痘的青春不算青春这样的话，可必须承认，那时的自卑一直延续至今，它并不像痘痘那样容易治好。

因为自卑，所以即便很多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也只能假装看不见，高二月考，我和她奇迹般的分在一个考场，而且离得很近，物理考试的时候，我在草稿纸上写满了想要对她说的话，我想告诉她，我喜欢你啊，从高一就开始了，知道你在三号食堂兼职，我就天天拉着一凡去吃你的葱油饼，其实我不喜欢葱油饼的，太油腻，但因为你在那里，我就一直吃，吃了好多天，直到你不再那里为止。还记得不久前圣诞节你收到的礼物吗，那是我送给你的，去年圣诞节我就想送你一个苹果了，但是没有勇气，后来就错过了。今年，我告诉自己必须要勇敢一点，不能后悔，我买了一个苹果，觉得不够，又逃课去先锋书店选了一个本子，并在本子的最后一页写希望对你的学习有帮助，不知道你看到这行字没有，会不会感到奇怪为什么这样说，但其实我最开始写的是，楠楠，我喜欢你，但我觉得唐突，怕你生气就干脆改成希望对你的学习有帮助，你看，我喜欢你的内心活动真的很多呢。还有很多个晚自习结束，我都跟在你的后面，看着你走进女生宿舍，多想喊你的名字，等你转身看我的时候，走上前告诉你，我喜欢你。

那天的物理考试，我写了很多个字，在草稿纸上，很认真，想考完就给她看，然而交卷之后，看着她从我面前走出考场，我还是忍住了这一切，把那张纸揉成团放进了兜里，的却，习惯了暗恋的人，需要比平常更多的勇气才能说出那句喜欢。

高三时班里转来一个女物理老师，刚毕业不久，应该是实习，她没有介意我的成绩，反而经常在班级外的走廊里和我聊天。有一次，她看到我朝着七班的方向，笑着说，你喜欢那个女孩子啊，我说是啊，很喜欢呢，她说那你告诉她啊，我说不敢，她太好了，她想了一下又说，还是应该找个机会告诉女孩一下的，我说毕业前一定表白，并信誓旦旦。

可直到毕业，也没有等到所谓合适的机会，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操场上很多学生都在玩耍，我坐在二楼的窗边，听着小刚的歌，看到她也在操场上，两只脚并行着走，身后是一排整齐的脚印，那画面美极了，耳朵里传来那句，尴尬的我始终独自怀抱这个秘密，但朋友都说我太过犹豫，爱你我不能说......忽然觉得眼眶湿润，这些年，因为听歌，我哭过两次，另一次是去年冬天，我躲在合租房里写小蓝，听到宋冬野的那首安河桥，也是控制不住的眼泪。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突如其来的歌曲加上莫名其妙的场景，让你的内心波动不已，潸然泪下。

毕业前夕，我看到她在校园的一座假山面前拍照留念，一凡说，这次真的是最后的机会了，要不要上前，我笑了笑，还是算了吧，都这个时候了，即便她立刻点头同意做我女朋友，又能有几天时间在一起呢，索性不如潇洒一点，一如既往的暗恋下去，不让她知道，想想也是很酷，于是转身离开。

有的人你以为还会再相见，但其实已经是最后一面了，高考那几天，学校很乱，我也不知道忙些什么，她们班也如土匪洗劫了一般，人去楼空，我也才恍然大悟，原来真的再也见不到她了，原谅我没来得及和她告别。

高考结束，我去了南校复读，班里有很多我以前认识的朋友，包括诚，诚和她都是原来文华七班的，我问诚，你们班有个叫楠楠的女生是不是很高冷很成熟啊，他说一点也不啊，和她玩熟了之后，就知道她很可爱的，也很幼稚，喜欢上课偷看言情小说，而且还渴望谈一场高中生恋爱，她说自己不想青春期留有遗憾。我愣在原地，不知说些什么，脑海里全是她在雪地里学着企鹅走路的样子，还有那首冬天的秘密。

后来，我知道她去了南方上大学，一个叫做句容的小城市，这是我知道关于她的最后一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