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狼》之二十三【拓跋窟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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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汗,依臣看,强秦野心勃勃,吞并燕代之心有增无减,我们该做好最坏的打算。”
帐幕内,出使秦国回来的燕凤正向什翼犍报告着出使的情况。
这次燕凤最大的收获便是确定了一点:强秦的下一个目标正是燕、代,而且苻坚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
什翼犍听罢眉头深皱,他刚刚端起的茶杯停到了唇边,顿了一下才喝了一口。此刻他的内心充满了隐忧。
“贺讷回来说,慕容评刚愎自用,不听忠言,对强秦不屑一顾。”什翼犍从座位上走下来,眉心依然紧皱。“如今是苻坚势在必得,而慕容评却掉以轻心,大事不妙啊!”
“对了,王汗去中山见慕容垂,不知情况如何?”
“那慕容垂宁死都要做大燕的忠臣,不愿回邺城夺取皇位。”什翼犍叹道,“哎,强秦虎视眈眈,燕代内局不稳,真是让人忧心。”
“不知王汗下一步有何打算?”燕凤问道。
什翼犍此时也不知所措,听燕凤这么问,便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有些惊喜地反问道:“燕卿可有良策?”
“良策倒没有。”燕凤据实而言,“不过以臣所见,眼下情势危急,我代国只有两条路可走,只是——”
“只是什么?”什翼犍赶紧追问。
“只是这两条路都有危险,只看王汗如何抉择?”
“燕卿不妨说来听听。”
燕凤随即道:“王汗,如今强秦要灭燕代,以距离而论,必是先灭燕,再取代。那么,代国在短时间内还不会遭到秦兵的进攻。我们可趁这段时间将部落转移到阴山以北,秦兵即使灭了燕国,对我们也是鞭长莫及。如此一来,代国可保无忧,然而燕国却必败无疑。秦兵一旦灭燕,一统北方,以后我们恐怕再难南下与之争锋。只能永远屈居阴山以北,以图苟安。”
什翼犍踱步细思着燕凤的话。“第二条路又是怎样?”
“待春来之时,举部南下,屯于繁畤之地,与燕国形成犄角之势。若苻坚攻打燕国,我们便出兵相助,如果运气好,也可打败秦兵。不过如此一来,”燕凤顿了顿,“我们便会将自己暴露在秦兵的虎牙之下,若秦兵愤而先攻我,燕国又不来相救,我们就会有被灭的危险。”
燕凤见什翼犍沉吟不语,进一步道:“这两条路王汗必选其一,否则局势将彻底不可挽救!”
“嗯。”什翼犍点点头,“此事十分重大,容本王三思。燕卿一路辛苦,暂且先下去休息吧。”
“臣告退!”
拓跋开回到拓跋部以后,又过上了那种围绕着母亲的日子。
贺兰的肚子越来越明显,拓跋开知道那意味着自己即将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他不会像如今这样一个人孤孤单单。
当然,他还想不到为什么母亲会怀孕,以及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是谁这个问题。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年里,他经历了很多,相应地也成长了许多。
贺兰因为有孕在身,行动不便,对他也就不似先前那般看管得严。
他有了更多的自由后,便开始学会一个人独处想心事了。
他常常一个人跑到部落附近的小山丘上,呆呆地坐上个小半天,有时看苍鹰划过天际,有时看雪花飘扬而下,有时看落日坠入地平线,黄昏披着灿灿的金装来临……想着自己明白和不明白的一切,想着那个在中山城里同样也思念着他的雪儿。
这时,常常有一个人会来到他的身边——他的叔叔拓跋窟咄。
拓跋窟咄在部落里算是一个比较清闲的人。
他虽然贵为什翼犍的第四个儿子——四公子,但是在父亲眼里,他一直都是个不堪重任的人。
不是说他有多么无能,而是他的天性比较浪漫,同时受汉人影响极深,助长了骨子里的文化习性,对于政治和战争也就不太感兴趣。
什翼犍深知这点,也不加纠正,听之任之,只是从不将军国大事与他商量罢了。
“窟咄叔叔,你知道《广陵散》吗?”
拓跋窟咄在他身边坐下来,放下手中的马鞭。
“嗯,我听说过,那是汉人的一首琴曲。不过据说自从那个叫做嵇康的人死后,这个琴曲就失传了。”
“没有失传。雪儿就会弹这个琴曲,可好听呢。”拓跋开说,语气里透着骄傲。
“她还说这个琴曲在汉人那里失传了,却在燕国人那里流传着。”
“雪儿?”拓跋窟咄疑惑道,“雪儿是谁?”
“她叫慕容雪语,是舅爷的孙女儿。”
拓跋开开心地道,不知怎的,一提到雪儿的名字他就倍感开心。
“舅爷?你是指燕国的吴王慕容垂?”
“嗯。”拓跋开点点头。
“噢,我忘了,你之前刚和爷爷去了舅爷那里呢。”拓跋窟咄恍然大悟。“这么说,你和那个雪儿玩得还不错喽?”
“雪儿会好多好多东西,会弹琴,会唱歌,还会下棋,吹笛子。”拓跋开扳着指头一一点数着。
“哈哈哈,那你是很喜欢她对不对?”
拓跋开的小脑袋切葱似的点着。
拓跋窟咄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他伸手摸着小侄儿的脑袋,爱怜地说:“看来我们的小公子开始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