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地头
收秋的季节,回到老家,我就成了地地道道农民的女儿。
以前回来跟着姐姐下地,通常都是姐姐开三轮车,我搬个马扎坐在车后面,一边和姐姐聊着家常,一边欣赏路边的风景,顺便拿出手机咔咔拍照。最远就是到菜园子里,拔个青菜,摘个西红柿黄瓜就打道回府了。
今天,姐姐东岭上的那块儿地要种麦子,看着姐姐把耙子撅头和铁锨还有麦种扔到三轮车上,我黏着姐姐问要和她一起去。姐姐家的这块地有点偏远,我并不常来。如果不是收秋播种的农忙季节,姐姐大概也不用常来。
路边有一条架在高处的共产主义青年渠,这条渠已经好多年了,青褐色的砖,从山岭上采下来洗成条状的石头,交缠在一起,隐在杨树梢后。修建这渠,是为了给山坡上的庄稼引水浇地吗?在我的记忆里好像这渠压根儿没有过水,难道是因为我不种庄稼?
不知道从哪年起,老家山坡上都是一排排一行行转动的发电风车。站在远处再欣赏这田野风光,多了风车的点缀田野,好像被赋予了一层特有的浪漫色彩。近距离从一架风车旁经过,才发现风车的底部基座有两三米高,开三轮车经过也看不到基座台面,姐姐说这管子里面装的有电梯用来维修,只是从外面看除了圆圆的大粗银色管子啥也看不到,仰头望只看见欧“斯腾电力”几个大字。路边庄稼静默不语一闪而过,它们只是悄悄地努力生长。都说春种秋收,而麦子相反,却是秋天种五月收。
其实每次和哥哥姐姐一起来地里,我就是溪头卧剥莲蓬的那个“小儿”,我不用帮忙撒肥料,不用帮忙镂垄沟,甚至都不用帮忙给播种机器里倒麦种,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需要帮忙做。于是我就在田间东转转,西看看,欣赏那些野生的花花草草。有时我看见地头那攀爬着的年年相似的各色牵牛花,还有一株未散落的蒲公英,我会想它们有没有嘲笑我什么农活都不会做?
走到地头低洼处竟然有一汪存水,我突发奇想这水坑里会不会有小鱼在里面游来游去,我弯下腰仔细找寻 :看见有两只拇指大小的癞蛤蟆一动不动蹲在水里。我把手机像头调到小蛤蟆视角,竟然发现水洼边那棵苍耳草变成了参天大树!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果然视角不同风景也各不相同!
或许今年闰月的缘故,今年地头的黄色野菊花竟然还没有大规模开放,要知道去年这个时间,我已经折了一大捧,把它们带回家里,装饰了院子里的瓦罐。路边的牵牛花依然在怒放,红的粉的蓝的紫的,有的爬在树上,有的缠绕在路边的高粱杆上,而有的孤独地开在黄土堆上。
大型机器解放了劳动力,有了收割机犁耙一体机播种机后,秋收种麦双抢农忙变成了一两天就完成的事情。收秋再也没有过去的繁忙和繁重的体力劳动 ,农忙已经成了过去式。
路边多了不少人迹罕至的地方,这些熟悉的农田边竟然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印记。我常常想:如果大雨倾盆或遍地积雪的时节,这里的风景是想象中的肃穆,还是有田野里独有的热闹?这比人还高的草丛里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大蟒蛇?人迹罕至的季节那坟头会不会有仙家结伴出来看人间风景?亦或者树林里倒埋的一口缸里是不是真有夭折的婴儿?
那边地头姐姐还在拿着铁耙子继续忙碌,距离太过遥远,姐姐像一个小黑点,我揉揉眼睛也看不清楚她在地头忙碌什么 。巨大的电力风车在远处懒洋洋地一动不动静默着,蒲公英也没有随风飘散,那块杨树林下积攒的多年落叶干枯成了褐色。
看着田地里被犁翻的泥土一壕壕整齐排列,又被铁靶抹得平平整整,等播种机过去,麦子就自动分成一行行,被种到土里,然后等麦苗像松针一样整齐出垄。收秋真的被简化了!
我一个人站在田边,感觉距离地那头的姐姐好遥远,遥远到仿佛隔了几十年的光景,恍惚间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跟在爸爸妈妈身后下地掰玉米的时代。爸爸妈妈在前面用镰刀把一行行玉米砍倒放成一排,我和姐姐半跪坐在玉米杆上一边掰玉米一边往前挪动。金黄的玉米被掰下来扔成一堆堆,等到中午,把玉米装到袋子里再背到车上拉回家去,吃饭前再一筐筐把它们扯到房顶上。
不管是砍玉米杆儿,装玉米,往屋顶上扯玉米,抱田里的干净玉米杆儿,还是刨玉米根茬子,每一个动作都是体力活儿!
收过秋后,更考验庄稼人的农活儿是犁地、耙地、种麦子。这些需要驾着骡子或牛驴才能完成的农活是对技术和体力的双重考验,那时候的收秋到现在想起来都能让我胆怯!重复的繁重劳作像刻在骨子里流在在血液里形成了基因,一到金秋十月这个季节就禁不住条件反射自觉忙起来!
转眼之间,很多年过去了,爸妈那代人老去,我们也不再年轻,我们都没想到收秋变成了大型机械化替代人工劳作,双抢农忙变成了田间一日游。
耕地机轰隆隆从我身边经过,愣神儿的功夫,姐姐家的麦子已经种到了地里,站在田间地头我似乎看到小麦发了芽拱出了地面,又似乎闻到了五月麦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