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鸾禧》：令人心惊的细节2

作业：读张爱玲系列

说起玉清的婆婆娄夫人，其实她才是文章的主角，她从年轻的女孩子身上看见的是自己的过去。

而她暗示着女孩子们的未来。没有自我依附于人的人生，悲哀孤凄。

无能女主，不求上进，只会逃避

看看玉清的婆婆娄夫人在婚礼前后的表现。

家里办喜事，作为婆婆，该幸福地去主持大局，操办婚礼。

娄夫人的所作所为让人大跌眼镜，她找了个不要紧的事情做，因为玉清没有买到相配的鞋，她去做鞋。

就是做鞋，她也做不好的。二三十的练习功课，做鞋，还是做不好，粗针大线，斜口歪斜。

其实，她家有做鞋的娘姨，她只是借此在逃避，逃避那些纷繁复杂的事务，因为她应付不了。

因为眼前那些事她全都不在行——虽然经过二三十年的练习——至于贴鞋面，描花样，那是没出阁的时候的日常功课。有机会躲到童年的回忆里去，是愉快的。

逃避事务，逃避委屈。

被丈夫当着孩子的面抱怨着，她觉得委屈了丈夫，可是自己也觉得委屈了，心里的话不敢说出来，逃进厕所去呱呱簌口。

后来，因为主婚人缺席，她奉命去请李院长，她一系列的动作，简直让人咋舌。

下雨天，她先把伞撑在人家客厅的地毯上，把湿雨衣放人家沙发上。

走的时候，没走到门口先把洋伞撑了起来，出房门的时候，过不去，又合上了伞，重新洒了一地的雨。

而且，准备的礼物只是两筒茶叶。

这是她作为富家太太出去应付的场面描写。动作粗鄙，出手小气，全无大家气象。

不过，她对丈夫有信心，还有有三十年的失败撑着，她什么也不怕。

像个无知无畏的孩子一样勇敢，三十年了，在这样的家庭里，做鞋不会也就罢了，基本的礼节和待人接物还不会。

她从来没有想着改变自己吧，只会逃避。

受尽鄙视：婚姻、身份不匹配

记得《红楼梦》里，几位能干的太太到哪里都威风凛凛的感觉，小辈们也毕恭毕敬的。

娄夫人，在家里受的是鄙视。

她心爱的人，她丈夫、她孩子，联了帮时时刻刻想尽方法试验她，一次一次重新发现她的不够，她丈夫一直从穷的时候就爱面子，好应酬，把她放在各种为难的情形下，一次又一次发现她的不够。

第一，她和丈夫的婚姻，是不匹配的。

嚣伯在美国得过学位，是最道地的读书人，虽然他后来的得志与他的十年窗下并不相干。

娄嚣伯也是戴眼镜，团白脸，和他太太恰恰相反，是个极能干的人，最会敷衍应酬。

娄先生是读书人，又会应酬，也挣了一份较好的家私，可是娄夫人三十年如一日没有改变和上进。

娄先生看不上她的发型，看不上她穿衣的搭配，可以说一连串的“不要……好不好。”尽管心里是焦躁的，但仍然是商量的口吻。

他心里对他太太说：“不要这样蠢相好不好？”

她心里是清楚的，然而在外人面前，娄夫人还要面子，压他的面子得罪他欺凌他，给自己捞了个悍妇的名声。

其实娄夫人知道，假如旁边没有人，那娄先生也就不理她了。

第二，在家庭里，她的地位是不匹配的。

作为一个大家庭的主妇，在外不会应酬，对内撑不起这个家。做事不在行，主次不分，她和娄夫人这个身份地位是不匹配的。落在别人眼里是笑话，就是孩子也看不上她了。

孩子眼里，她毫无母亲的尊严。她给玉清做鞋，女儿也看不上这样的行为，回来快活地告诉她玉清的鞋买到了。

娄太太也听得出来，女儿很随便的两句话里有一种愉快的报复性质。

儿子买了许多东西，就是没有买床，她说把自己屋里的床给他们，家里人一致反对，娄先生当着孩子的面批评她家里事事都得自己操心，要她干什么。

他们都清楚她的懦弱和无能，鄙视着她，指责她是一种报复性的快乐。

无尽孤凄：不甘心却安己守分

娄夫人嫁得好，却没有过几天顺心日子。早些年日子也有一点困苦，丈夫也是好面子爱应酬，总是发现她的不够。

后来家道兴隆，照说应当过两天顺心的日子了，没想到场面一大，她更发现她的不够。

她知道丈夫在外有人，话在嘴边，但是不会出口。不甘心也没有用，她离不开他。他在家里，亲人面前从来没有给过她面子，她只能忍受。

她看着儿子的婚礼，却感到自己的孤凄。因为这一家子人都是自己心爱的人，他们好像在自己的对立面，总是把自己放在难堪的地方检验着她。

她不甘心，这么多年了，一天天这样过来的，然而，叫她去过另一种日子，没有机会穿戴齐整，拜客、回拜，她又会不快乐，若有所失。繁荣、气恼、为难，这是生命。娄太太又感到一阵温柔的牵痛。

娄夫人只能忍受，因为她依附着丈夫，她的人生已经轮不到自己做主了，只能忍受你看着不能忍受的。

她能够做到的是在婚礼上对于一些提前退席的人表达些微不满，也只皱着眉头说了一句：“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娄太太今天忙来忙去，觉得她更可以在人丛里理直气壮地皱着眉了。

理直气壮这个词，对于娄夫人来说，是她人生里比较奢侈的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