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太帅惹的祸
江苏镇江有个包先生,长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简直可以和潘安媲美。他还娶了个贤惠的妻子王氏。
包家世代做生意,他常与生意场上的伙伴一起去吃花酒。乾隆庚子年间的秋天,包先生又与一些朋友去烟花柳巷,风流快活,傍晚才回去。
看似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没想到却意外地被一个美女纠缠上了,还因此差点送命。
包先生回来的时候,王氏正同家里的一个老妇人在厨房里面做晚餐,听到敲门声,王氏让老妇人去开门,老妇人看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少妇,浓妆艳抹,十分妖冶,直接就进来了,一直往里屋走去,问她是谁,也不说话。
老妇人怀疑是王氏家的亲戚,就赶快去告诉王氏。
王氏赶快进门去看,则只看见包先生在里面。于是大笑着说,老妇人真是老眼昏花了,竟能把家中男主认作一个女的。
正说着,包先生忽然就变得无比不正常了。
包先生搔首踟蹰,像个女的一样,还整理了一下衣服走到王氏跟前,对王氏说,包郎在某个青楼饮酒时,我就躲在门后守着,等他出来,才和他一起回来。
王氏见他的声音举止都不像包先生,恐怕包先生中了什么邪,会疯癫。赶忙找来家里的童仆、邻居还有一些亲戚都来看。
包先生一一与之打招呼,礼貌周到,称呼也都丝毫不差,就像一个大家闺秀般。大家都说这恐怕是被女鬼缠身了。
大家问,你与包先生有什么仇恨呢?
女鬼说,我与包先生其实是因爱生恨,我曾经向城隍神告了十九次状,都没有准,这次又告到东岳帝君那里,才得以批准,不久我就会和包先生一起走了。
大家又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女鬼说,我是好人家的女儿,名字岂能随便告人。
那你为什么告包先生呢?大家又问。
吃瓜群众很多啊,问题也很多。
鬼一连说了十九个词语,但说得太快,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大概是控诉包先生是个负心汉,让她没有归宿。
有人又问,你既然借包先生身子来说话,那包先生现在在哪里?
鬼得意地笑着说,他已被我绑到城隍庙侧面的小屋子里了。王氏哭着求他放了自己的丈夫,鬼死活不答应。
到半夜时分,一众亲戚都议论纷纷,不断出主意。真是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他们还真想出一个办法,于是私下对王氏说,那个鬼既然说向城隍神告状不准,今天又把包先生绑到城隍庙边上的小屋子里了,为什么我们不去求神为包先生伸张正义呢?
包家于是找来香烛纸钱,正准备祭祀城隍神。
鬼忽然说,今天既然这么多人都来为包先生求情,我就暂且将他放了吧,东岳神会再次审理此案的。
说完包先生就倒在地上,过了一会儿,包先生醒了,说非常的困顿。众人都围在包先生身边问他怎么回事,包先生说,他刚从某个娼妓家出来,就看见这个妇人跟着自己,刚开始一会左一会右,到了教场(操练和检阅军队的场地),那妇人立马到前面拽着我,把我拉到城隍庙左侧的小屋子,黑暗中用绳子把我的手脚都绑住,扔在地上,旁边好像有人看守。刚才那妇人突然又进来说,今天暂且放你回去。就把我从门里推出来,一下跌倒在地上,我就醒了,看到自己已经在家里了。这件事,明天东岳神庙还要传唤继续审理。
再想问具体细节,包先生已经睡熟了。第二天午后才起来,醒来后就告诉家人说,差人已经来了,赶快准备酒席招待。他自己则从厅堂里走出来,向空中作揖,说的话都听不懂。酒席准备好后,包先生又回来躺在床上,大约一更后就死了,只有心头还有温热。
王氏和亲戚们都不胜哀痛,泣不成声,守在包先生身边。突然他们看见包先生的面色一会青,一会红,一会黄,变幻莫测,三更后,胸前及喉咙间有红斑抓痕数处。
第二天夜晚二更时刻,包先生辫子忽然也散乱了,到天亮的时候才苏醒,醒来就要吃饭,狼吞虎咽地吃了数十碗,周围的人很是惊奇。
过了一小会,包先生又让家里人准备酒席招待差役,王氏像之前一样照办了。包先生又让拿纸钱6000,挑出那些破损的,都要完好无缺的,4000烧在厅前,2000烧在侧巷中。包先生然后起身到大门外,好像与什么人送别似的,之后返回家就睡熟了。
两天后,包先生才醒来,详细诉说了他的奇葩经历。
那天女鬼给他松了绑,把他送回后,第二天就有两个差役来传唤,其中一个不认识,一个是熟人,姓陈,也是一个商人的儿子,曾经和包先生是同窗,陈家贫穷,他娶媳妇时陈先生曾经资助了数千文钱,陈先生已经死了三年了。他看到我后告诉我说,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赶快报给相关司局审办。你我是同窗好友,生前又承受你的情谊,我自当用心照应,就不给你上刑具了。
走到半路上,见两个差役有去锁之前的那个女鬼,女鬼很是生气,冲到包先生面前,用脑袋撞包先生,用手挠包先生的面颊,这就是包先生身上为什么会有红斑抓痕的缘故。
女鬼骂两个差役不守法规,差役不得已,也给包先生上了枷锁,一同向前走。
越走越远,天越来越黑,阴风惨烈,包先生的鞭子都被吹散了。到了一个地方,好像看见有衙署,差役让包先生坐在地上等着。
不久,看见两个红灯从里面出来,两个差役将包先生的枷锁解开,跪在灯前。看见前面有公案和文卷,一个官员坐在上面,穿着红袍,带着乌纱帽,用手捋着胡须,问道,你就是包先生吗?包先生说,在下正是包某。
官又提审那个女鬼,问了很多问题,包先生和女鬼都跪在台阶下,间隔只有尺许,但是却听不清一个字。只见那个官突然就发怒了,让人扇了那个女鬼十五个耳光,锁上枷锁,让两个差役带走了,那个女鬼痛哭不已。
包先生刚开始跪在案前时,感觉地上泥泞,阴风吹发,脸上丝丝的像刀割一般疼,寒栗难忍。待打那女的耳光时,姓陈的差役从旁边悄悄对包先生说,老兄你的官司赢了,我给你把辫子编起来吧。
包先生再次抬起头来,灯和那个官都不见了,两个差役把包先生从回来,并讲明,差役需给4000文钱公干钱,还要单独给姓陈的差役2000文,这个是私下给的。
人们问包先生到底认不认识那个女鬼,包先生坚决否认。大家猜测可能是那个女鬼因为思慕包先生的美色而抑郁而亡,又想把包先生招到阴间成阴婚,随意告假状,所以才被阴司所责罚。
译自《子不语》卷二十二 女鬼告状
木兰秋菊简评:
这个女鬼真是敢作敢为,胡作乱为,看见帅的就要抢来当老公,只是这抢的手段很有些耐人寻味,看似是为了追求公平正义,是为了让包先生还他的风流债,其实不过是如陈百强的歌《偏偏喜欢你》。
包先生看似很无辜,因为被一个不认识的女鬼看中,不得不到阴间走了两趟,还赔上了酒席和银钱。如果不是恰好遇到同窗好友帮忙,可能就真的回不来了。如果包先生真的是被女鬼冤枉的,包先生一定在想真是冤死了,为什么要偏偏喜欢我呢,难道长得帅也是一种罪过吗?
不过,人们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包先生家有贤惠的妻子,还与仆人一起与煮饭。但包先生却常常在外面吃花酒,而这个女鬼就是在某娼门口等候的包先生。
可以猜测,说不定这个女鬼就是包先生之前光顾过的某娼妓,因为包先生是常常吃花酒,自然不会一一都记得,每一个不过都是过眼烟云。没想到这个女子却是动了真情,被包先生所迷住了。也可能包先生真的和这个女鬼之间毫无瓜葛,只是这个女鬼看包先生是个风流的人,自然会有很多风流债,再给他加一个又何妨。
审问女鬼的话一句都听不清,在阴间包先生又遇到了熟人陈某,而他又曾经有恩于陈某。包先生回来后又私下里给陈某2000文钱,这个案子审理的是否真的公正,真有点说不清楚,可能也是一桩风流疑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