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的退休工人

在蔬菜批发市场的一个角落里，有一个身着比较陈旧却很洁净的老人，他的谈吐更是不俗的老人。他坐在马扎上，没有顾客的时候，四下里望看。有了顾客，他便热情地招呼着。蓝色的工作服，由于洗过了许多遍，颜色褪成淡白色。虽有些旧，却洗得很干净，穿在身上那么整洁，看着如同新的一般。一看这派头，不像是个农民，倒像是退休归来的人。他的旁边放着刚从地里挖出带着些微泥土的菠菜，蒜苗，芫荽和盘子称。一看就知道这是自家地里出产的蔬菜，由于数量太多了，吃不了，拿来卖，顺便来散散心。

猜得不错，这个老人正是退休回来的。单从坐姿上也能看出来。农村人坐姿也很随便，或蹲，或圪蹴。

前几年，他到了退休的年龄，办理了所有手续，回到了阔别久的故乡。

每月到了月底，5000元退休金自动就会到这个红本本上，不论到哪个工商银行都能取出。真的挺方便的。

家里有个老伴，比他小两岁，是上个世纪那种通过媒人的介绍，双方见了几面，才结合在一起的。

起先，他们之间的结合毫无感情可言，完全是把结婚当作一种履行义务来完成的。当第一个孩子降生后，是个男孩。这孩子给他们带来了欢乐和笑声。也给这个家庭带来了无限的乐趣。慢慢地，他们之间的话头就多了，大都围绕着孩子而展开的。就这样他们之间，也有了共同的语言，和生活中的默契。

不久，他们又有了第二个孩子，这是一个闺女。他们家已经三代了，没有一个女孩。闺女的诞生，被一家人当宝贝似地宠着。

后来，孩子长大了，毕业了，该娶妻的娶了妻，生了子，该出嫁的出嫁了。不久，儿子有了儿子，妻子除参加生产劳动，就是帮儿子看看孩子，媳妇忙着收拾屋子，做做饭。

每到星期天，或节假日，孙子总盼着爷爷回来，拿着好吃的吃货，好玩的玩具回来。老伴把荷包蛋做好了，给一直在外头工作的老伴送来。让老伴感动不已:"还是老伴好哇，知疼知热的。"

这几年孙子大了，刚参加工作不久。家中再没别的人，老伴身体还可以，只是独自一人，未免太孤单了。媳妇随着儿子一起出外打工去了。就在这个当儿，老伴退休了，从城市回到了农村。

老头退休了，老伴侍候得更是周到了，每日早上的羊奶打鸡蛋定时端着来。他反倒像个客人一样，无所事事。

人真的很怪，在单位工作的时候，老想着家里，既就是做梦的时候，所见到的都是家里的情景。真的到了家里，等到天天呆在家里，无事可做，反而会想念往日忙碌的日子。

常言，中年的夫妻老来的伴，他们两个人，缺了谁都让人觉得很孤单。

故乡的一山一水，一草一木，是多么的可爱。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块土地是多么的慷慨，养育了一辈又一辈的人。他是上世纪农民出身的人，对土地和庄稼有着特殊的感情。他可爱这块土地了，他和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没事了，在麻将场里，一钻就是一天。他没这个爱好，长这么大了，还不知道麻将是个什么样子。他退休后，整天只是钻在玉米地里侍弄。

他尽管退休了，但身体还硬朗着，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孩子大了，孙子上学的上学去了，都常年不在跟前。所以，他无事可干，没个捉拿，怪心慌的。

他发现，现在土地大片还是按人口分配的。小块的零星地闲撂了几年，一直慌芜着，没人耕种。怪可惜的。当然，年青人，负担重，考虑的是整个家庭的效益。这些背坷拉地方要用人力挖种，费时间。要耽搁他们很多时间，不划算。

他忽然产生一个想法，人弃我取，我不如便宜着从他们手里租来，种粮，种菜。一年下来，可打不少的粮食和蔬菜。

他一打问，果然是别人丢弃的土地。让他种去吧，也不收地租。心里话，还不是三分钟的热度。想享福的人无福可享，有福的人却找罪去受。世事就是这么怪，有锅盔的没牙，有牙的无锅盔。等着瞧吧，过一阵子，热劲一过，就尝出农民不是那么好当的了。

就这一打问，问出了好几亩地。都是些缺楞少角的荒地。许多人都对他说，我家那一点地不要了，你去种吧。一下子收集了五亩地。

离村较这远的，不便于管理，他都种了麦子和玉米。

离家较近的，一亩地，他精细地整理了一遍。该耙的耙碎，该磨平的磨平。地里，打了一格格的畦子。一切准备就绪，只等开春了好种蔬菜。

就在这个当口，老伴坚决反对:"都这把年纪了，还瞎折腾个啥？一个月5000块还不够我们养老？"

"我是闲得慌，种些菜，打点粮，不是为了钱，只为老来也有个捉拿。"

老伴知道他们脾气，凡他作了决定的事，套四匹马也拉不回来。她只能由原来的反对变成默默地暗中支持。

儿女也反对他这样的举动，他仍是那句:"我不是为了俩个钱，哪儿会缺少这几了钱？我是为了茬开无事可做的尴尬，为了到老了有个捉拿才这样做的。你们忙你们的事吧，别管我的！"

儿女也劝不动他，只好不言语了。

庄稼过熟的季节里，他也会雇上收割机，留够吃的，其余全卖掉。种庄稼虽然利润不大，可他的心情是舒坦的。

蔬菜下来的时候，他一担一担上集去，既上了集，又买了蔬菜。

自己产的蔬菜，看起来没有从外地贩回来的新鲜，粗壮。但吃起来味道大不一样。老人都知道这个理，一眼就能看出来。

后来，菜市场来的次数多了，他和老年人都彼此认得，老远就打着招呼。常常照顾他生意的就是这些老年人。这些老年人是他经常的主顾，也是他的活的免费广告宣传员。他们会向周围的人，不管是年轻人，还是中年人，都会向他们推存他的菜。

"菜跟人一样，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绿色食品。没有催大剂，早熟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