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上的狗尾巴草三十二
秋天到来的时候，高富帅在父母的一再催促下，终于进行了第一次相亲，他的二叔给他介绍了一个村里的姑娘。
相亲之前，高富帅首先了解一下对方的基本情况，“那姑娘今年多大了？长得怎么样呢？”
二叔告诉他，“那姑娘比你小四五岁，长得很端正很有福相。”
高富帅一听，觉得对方恐怕长得不那么漂亮，一般只有胖的人才会被别人形容有福相，这姑娘才二十出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福相。
“能不去吗？”高富帅难为情地对他二叔说。
他爸妈数落他，“你啊，都二十六七了，村里跟你一般大的人，娃都上小学了，你还不紧不慢的呢。”
二叔也说他，“就是啊！找对象用不着找很漂亮的！只要模样看着顺眼，心地好，会过日子就行了！”
说得他好像有多看重外表似的，他只是不太感兴趣。
只是全家人一致认同他们去相亲，在他们的围攻下， 高富帅再不感兴趣，也得去跟那姑娘见一面。
二叔带着高富帅提前到了车站边的饭店，点了几个菜，等那姑娘过来，叮嘱高富帅，“等会见了人家，别嘴上没个把门的，跟人家乱开玩笑。”
高富帅严肃地点头，“好的，我保证不说不该说的话，不会说人家长得像恐龙就是了。”
二叔敲他头，“什么恐龙？好好的人怎么会是恐龙？你们这些年轻人，说的话老让人听不懂，反正要说好话就是了。哎！来了！这边！”
一个姑娘往这走过来，她果然很有福相，一张红扑扑的脸蛋又大又圆，笑起来眼睛成一条细缝。
高富帅不太懂什么福相，他见到那姑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叫好话，夸人家漂亮？不太符合实际，夸人家聪明？他不了解人家。
跟人家不熟，说些插科打诨的话也不合适，高富帅只能对着人家露出傻乎乎的笑。
二叔在旁边瞪他，暗示他不要光傻笑，好好跟人家聊几句，不然怕人家以为他不会说话光在那笑，是不是个傻子。
高富帅能想到的话，就是“多吃点啊，你喜欢吃什么？喜欢去哪玩？……”
姑娘挺好脾气，高富帅傻笑，问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她也跟着傻笑，重复高富帅的问话，“你也多吃点啊，在家喜欢吃什么？有空的时候喜欢去哪玩啊？”
等到两人笑得脸颊发僵，问完了所有生活中的基础问题，这顿饭就吃完了，各自朝对方挥挥手说掰掰。
一走出饭店的门，二叔就数落高富帅，“你小子真是的，叫你跟人家说点好话，你就在那里傻笑，也不晓得夸一下人家，嘴那么笨。”
高富帅懵懂地又傻笑一下，“笑多好啊，笑是一种友善的表现，比胡乱地夸要来得好多了。”
二叔哭不出也笑不出，点着高富帅的脑门说，“你啊你，可真是个傻小子啊！”
回到厂里，高富帅很快就跟宿舍里的人分享了自己的相亲经历，当成笑话一样说，室友们也和他二叔一样说，“真是个傻小子！”
吕小辉坏笑着问，“你以前好像喜欢蔡甜甜吧？没追到她，心有不甘，不想去相亲？所以故意地做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让相亲的那个女孩不要喜欢你？”
高富帅给他一个白眼，“你就在那里乱编故事吧，都没说对。”
何坚说，“既然是你二叔介绍的，应该不会坑你，即使那个女孩不是很漂亮，应该也有心灵美，你可以尝试着和她交个朋友看看。”
“交朋友？”高富帅笑着点头，“这倒是能考虑下看看。”
当天晚上，高富帅又去生产办公室上网，这里还是很热闹。
孙萌对着手机笑，对李小明说，“这是我休息回家看的电视剧，可有趣了。”
“是搞笑剧吗？我就喜欢看搞笑剧，说一下剧名，说不定我也看过。”李小明拆开一包烟。
孙萌在他电脑上打开百科剧情介绍，“这部剧最近很火的，里面有很多台词都在网上流行，有些场景也在网上被模拟。”
“比如这部剧，”孙萌指着电脑，“是一部超级虐恋纯爱剧，男女主角分分合合，使劲折腾，一有误会，准不会解释，只是一个劲地说无关的话，让话题越飘越远，让观众干着急，恨不得跳到电视里，帮他们把话说清楚。”
“这有什么好看的呢？”李小明不明白，“连话都不能好好说，这就叫深刻的爱情啦？一点都不接地气。”
孙萌笑，“要是他们好好说话，一切事情顺理成章，那这部剧还能演五十集吗？”
“就是啊。”高富帅打着游戏在插话，“电视剧里可不像生活中，要是三两句话就讲完了，那观众可不就觉得无聊，转台了。”
白富美在另一台电脑看剧，“孙萌你说的这部剧我也看过，不过我觉得另一部古装剧更好看，没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误会，都是些高手过招的剧情。”
“什么高手？”高富帅手指打得键盘噼啪响，“是和我一样的打游戏高手吗？”
“古代哪来的打游戏高手？”白富美揶揄，“你打游戏打得太入迷了，还是跟李小明过过招吧。”
两人又是一番搞笑是斗嘴，孙萌和李小明那边已开始了新的话题。
隔壁办公室，唐峰在电脑上点开一份Excel文档，“你来看这个，上次你问到回转窑结构原理和故障处理，我在网上找了一些文章，不知道你看过没有。”
“是吗？我在百度搜索过，但有些网站是要收费的，就只找到了部分内容。”
唐峰看一眼苏妙妙，又看电脑上的文档，“我是选择了保存网页，就能成功复制了。”
“怎么保存？我都不知道？”苏妙妙第一次听说这个方法。
唐峰告诉她方法，苏妙妙认真地听。
黄如珠在门外又笑又嚷不知在说什么，她找不到人打牌，又跑到一楼办公室来找人。
她在生产办公室挨个问，“李小明，打不打牌啊？高富帅，打不打牌啊？吴家番，上去打牌吗？”
李小明和孙萌在聊天，高富帅和白富美在聊天，都不想上五楼打牌。
吴家番值了几天中班，坐在沙发上几乎打瞌睡，“不去不去，你去找别人，四楼不是很多人吗？”
黄如珠哼一声，“四楼的人，没上班的都出去镇上喝酒了，不信你问高富帅。”
“那你也去呗。”吴家番今晚对打牌毫无兴趣，只想早点回宿舍睡觉。
黄如珠闲得无聊，跑到唐峰办公室，扯起了八卦消息，“唐经理，听说你以前谈过一个女朋友，你跟她谈了好几年是吗？”
唐峰不想跟她讨论，对着电脑说，“你还真关心八卦。”
黄如珠继续叭叭，“你的女朋友长得漂亮吧，不然怎么会谈好几年？不过，怎么就分手了？是不是你变心了？找到了一个更漂亮的女朋友？让你前女友伤心，她就分手了……”
唐峰向来不喜欢跟人家讲一些八卦，黄如珠说这些事，他当成是发生在不相关的人身上的，懒得澄清她的胡说八道。
黄如珠可不管这个，她想说什么就是说什么，永远只顾自己说得开心，不管别人是不是愿意听，还在大发议论，“男的就是这样，喜欢一个人追的时候说尽甜言蜜语，不喜欢就什么都看不顺眼，说分手就分手。”
办公室门口围了三两个上班途中进来倒水的人，对黄如珠这种没有分寸的言行都无语了，别人的恋爱关她什么事，还要内涵人家是渣渣，她自己又多高明？
有人在偷笑，“你是把你自己的故事讲出来了吧，你老公有看你不顺眼吗？
那几个人都哈哈笑，唐峰和苏妙妙也跟着笑，黄如珠被他们笑得直跺脚，“你们上次打麻将耍了什么花招，害我输一百多块钱，今晚我就要赢回来！”
他们对她的本事是不太认可的，“别吹牛了，你还是再准备多一点本钱，怕就怕你输得底裤都没了。”
在场的人又是一通大笑，黄如珠又跟他们一顿唇枪舌战，谁也不让谁。
大家笑闹的时候，彭总突然进来，满屋子的人一下子不笑了，气氛变得严肃。
彭总却露出和蔼的笑，“你们见到我这么害怕干嘛，又不是上班时间，该玩的玩该笑的笑。”
他这么一说，大家就放松了心态，全部人跟着一起大笑。
彭总往沙发上一坐，表情很放松，“我可不管你们下班的时候怎么玩，只要上班的时候，别给我偷懒摸鱼就行了。”
现场的人们又一阵大笑，白富美也一起笑，别人不知道，她上班就没有什么偷懒摸鱼的时候。
白富美是自己能办的事，尽量不麻烦别人。特别现在工作是一个独立岗位，一切活儿都是自己动手。
一条窑生产也好，两条窑生产也好，敲完铰刀，确定主拉链机下料口没有堵塞，白富美还会到铰刀边上，清理那里的地面。
这些平时多做一点，停窑的时候就能少做一点。上班期间每小时休息十分钟，白富美就觉得干活不太累。
有一天中班的晚上，白富美敲完铰刀料斗，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拿着铁锤一点点敲地面上的次氧化锌硬块，以前多次漏料，没有完全清干净的部分，下雨后会粘在地面，形成硬块，就要用铁锤敲碎，倒进返料仓。
白富美向地面上一个黄褐色的鼓包锤了一下，啪，鼓包裂成碎渣渣，她用铁铲把渣渣扫成一堆，接着再敲另一个鼓包。
高富帅接到通知去窑头检查短路的电线，他和唐峰路过收尘，看见白富美在铰刀旁边挥舞铁锤敲打地面。
高富帅先走上楼梯，“哎，你怎么在这里敲地板呢？可别敲太大力，把收尘中控室的屋顶敲塌了，到时黄总会把你工资全部拿来当装修费的。”
唐峰也走上来，“噢，你在弄这个，弄完了别忘记，把这些都铲进铰刀里面去啊。”
高富帅不解，“这不都是废料吗？还铲进铰刀去有什么用？”
唐峰低声说，“领导交代的，他们停窑的时候也要做这个事。”
“知道了！”白富美高声说，继续在那里一锤锤地敲那些鼓包。
唐峰大致看了一下周围，“那边拉链机上，也还有不少返料，你有空的时候，别忘了清理一下噢。”
“知道了领导！”白富美又高声说，在这里上班，不会有什么有空的时候，只是领导交代的活儿，怎么样也得抽空去把它给干完。
高富帅跟着唐峰走下楼梯，朝上面还在挥舞铁锤的白富美又看了一眼。
唐峰也跟着他往上看，又笑着他。
高富帅有点不好意思，“我是在想，要不是来这里上班，很难想象女的会干这些重活。”
“是吧。”唐峰也认同，“女的虽然力气没男的大，不过细心、肯干，干这些活还是有优势的。”
高富帅说不清自己为什么想对着白富美干活的身影一看再看，总觉得有种亲切的熟悉感，就像是自己在家里的稻田里忙碌那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