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爵与我》第四章
近来，伦敦城内到处都是望女成凤的母亲们。据笔者观察，在上周丹伯里夫人举办的舞会上，至少有十一位单身汉为躲避这些热情过头的母亲，躲在角落不敢出来，最后还不得不落荒而逃，可是那些母亲还是锲而不舍地追赶他们。
若要评评谁是其中母亲中最执着的，还真不好说。不过依笔者看，这场“角逐”的冠军很可能在布里奇顿夫人和费瑟林顿夫人之间产生，而费瑟林顿夫人或许会以微弱优势胜出。毕竟，费瑟林顿家有三个待嫁女儿急需觅得佳婿，相比之下，布里奇顿夫人暂时只需操心一个女儿。
在此奉劝各位，等布里奇顿家的E、F、H三位小姐到了适婚年龄，诸位单身男士还是早早避开为妙。届时，若见布里奇顿夫人带着三个女儿风风火火地穿梭在舞厅里，诸位可得当心——她怕是连左右都顾不上看，要是她再穿上一双金属头靴子，那可就更危险了！
——摘自《惠斯尔当夫人的社交报》，1813年4月28日
对西蒙来说，这个晚上过得糟糕透顶，没法更糟了。本以为与达芙妮那场荒唐的相遇已是糟糕透顶，可没想到，真正的“噩梦”还在后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对好友的妹妹生出别样情愫，哪怕只是一瞬间。奈杰尔笨拙的求爱举动，也冒犯了他身为浪荡子的“尊严”；而达芙妮在对待奈杰尔时，一会儿心软，一会儿狠心，更是把他弄得心烦意乱。
可这些与接下来的遭遇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他本打算悄悄溜进舞厅，向丹伯里夫人问个好，然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结果计划刚实施就泡汤了。刚踏入舞厅没走两步，一位牛津旧友认出了他。更倒霉的是，这位朋友新近成婚，妻子容貌姣好，一心想在上流社会出人头地。她认定把新公爵介绍给众人，就是自己通往“幸福”的捷径。西蒙自诩愤世嫉俗、厌弃世俗那一套东西，可面对老朋友的妻子，总不能不给点面子，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应付。
就这样在过去的两个小时，他跟舞会上所有未婚小姐、她们的母亲，甚至连已婚的姐姐们都一一打了招呼，西蒙都快被折磨疯了，他实在分不清哪类人更难缠。未婚小姐们乏味无趣，他们的母亲们则满心算计，而那些姐姐们更是大胆得过分了，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误闯进了风月场所。有六位女士言语露骨，两位偷偷塞来邀约，甚至有一位直接把手放在了他大腿上。
这会儿回想起来，达芙妮竟显得格外可爱。
达芙妮去哪儿了？大约一个小时前，他好像看见她和几个身材高大、气势逼人的兄弟们在一起。倒不是说西蒙怕他们，只是他觉得，要是有人敢招惹这一家子，那一定是他脑子不好使。
可是从那之后，达芙妮就不见了踪影。事实上，她大概是全场唯一没和他打过照面的未婚女子。
西蒙把奈杰尔扔在大厅，他不担心达芙妮会再被纠缠，他那一拳够狠，再加上奈杰尔之前喝得酩酊大醉，一时半会儿肯定醒不过来。就算达芙妮心善，也不至于傻到守在那儿等他醒来。
西蒙朝布里奇顿兄弟聚集的角落望去，他们看上去正玩得很开心。围在他们身边的年轻姑娘和热心母亲，几乎和围在自己身边的一样多，不过人多至少安全些。西蒙还注意到，那些初入社交界的姑娘们，在布里奇顿兄弟那儿待的时间，还不到在他这儿的一半。
想到这儿，西蒙恼火地皱起眉头。
靠在墙边的安东尼瞧见他的表情，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红酒杯朝他示意，又微微偏一下头，用手指了指西蒙左边。西蒙刚一转身，就被一位母亲拦住了去路。这位母亲身后跟着三个女儿，她们身着华丽复杂的裙子，褶边、荷叶边层层叠叠，蕾丝花边更是多得夸张。
不知怎的，西蒙突然想起了达芙妮。想起她穿着简约的鼠尾草绿长裙，想起她那双清澈明亮的棕色眼眸，还有那灿烂的笑容……
“公爵大人！”那位母亲尖声喊道，“公爵大人！”
西蒙刚回过神来，已被这一家子团团围住，他连朝安东尼那边看一眼都做不到。
“公爵大人，”母亲又喊了一遍，“能见到您，真是我的荣幸！”
西蒙冷冷地点点头，一言不发。这群女人靠得太近，他感觉自己都快喘不过气了。
“是乔治安娜让我们来的，”女人接着说，“她说一定要把我的女儿们介绍给您。”
西蒙压根不记得乔治安娜是谁，但这会儿，他真想掐死这个人。
“平时我也不敢这么冒昧，”女人还在喋喋不休，“可您父亲和我是旧识，他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对公爵头衔的责任看得很重，他一定是位称职的父亲。”
听到这话，西蒙浑身紧绷，咬紧牙关：“我不知道。”
“哦！”女人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明白了……”
西蒙一言不发，心里盼着自己冷漠的态度能让这位夫人识趣地离开。真见鬼，安东尼到底在哪儿？被这些女人像对待一匹待价而沽的获奖马匹一样围着已经够糟心的了，现在还要听这个女人滔滔不绝地夸赞他那所谓“了不起”的父亲……
西蒙实在无法忍受。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
西蒙强忍着不耐烦，把冰冷的目光投向面前的女士，提醒自己要多些耐心。毕竟，她或许只是觉得夸赞他父亲能讨他欢心。
“我只是想提醒您，”她说，“几年前您还是克莱维顿伯爵的时候，我们见过面。”
“嗯。”西蒙低声应道，同时在这群女士组成的人墙中寻找脱身的机会。
“这些是我的女儿。”女人指着三位年轻小姐说道。其中两位容貌姣好，可第三位还带着些婴儿肥，穿着一件橙色的长裙，衬得她的肤色更加暗沉。她看起来对今晚的活动兴致索然。
“她们是不是很可爱？”女人接着说，“她们是我的骄傲和快乐，而且性格都很温顺。”
听着这话，西蒙感到一阵反胃，感觉就跟当初买狗时听到的推销话术如出一辙。
“公爵大人，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是普鲁登斯、菲利帕和佩内洛普。”
女孩们纷纷屈膝行礼，却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他。
“我还有个女儿，”女人继续说道，“费莉西蒂，不过她才十岁，这种场合我不会带她来。”
西蒙不明白她为什么非要跟自己说这些，但他还是维持着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早就知道，这是掩饰恼火的最佳方式），开口问道：“那您是……？”
“噢，瞧我这记性！我是费瑟林顿夫人。我丈夫三年前去世了，他曾是您父亲最要好的朋友。”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大概是想起了西蒙刚才听到父亲相关话题时的反应。
西蒙简短地点了点头。
“普鲁登斯钢琴弹得非常出色。”费瑟林顿夫人语气生硬地夸赞道。
西蒙注意到年纪最大的女孩脸上闪过一丝痛苦的神情，立刻决定以后绝不参加费瑟林顿家举办的音乐会。
“我亲爱的菲利帕是个很有天赋的水彩画家。”
菲利帕微笑着。
“那佩内洛普呢？”西蒙心中的小恶魔作祟，忍不住问道。
费瑟林顿夫人惊慌地瞥了一眼最小的女儿，佩内洛普的表情十分痛苦。她长得不算漂亮，母亲为她选的衣服也没能修饰她略显臃肿的身材。但她的眼神中透着一种温柔。
“佩内洛普？”费瑟林顿夫人重复了一遍，声音有些尖锐，“佩内洛普她……呃……她就是佩内洛普！”她嘴角扯出一个明显虚假的笑容。
佩内洛普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西蒙暗自决定，如果待会儿被迫跳舞，他就邀请佩内洛普。
“费瑟林顿夫人，”一个尖锐而专横的声音传来，一听就知道是丹伯里夫人，“你是在纠缠公爵吗？”
西蒙差点就想点头承认，但看到佩内洛普那张羞愧的脸，他还是低声说道：“当然没有。”
丹伯里夫人挑起眉毛，缓缓转头看着他：“骗子。”
她又转向费瑟林顿夫人，后者的脸色已经变得煞白。费瑟林顿夫人一言不发，丹伯里夫人也沉默着。最后，费瑟林顿夫人嘟囔着说要去见她表弟，然后拉着三个女儿匆匆离开了。
西蒙双臂交叉，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您这话说得可不太留情面啊。”
“呸。她倒是精明，她的女儿们也还行，除了那个不太出众的小姑娘。”丹伯里夫人摇摇头，“要是能给她换身合适颜色的衣服就好了……”
西蒙想忍住笑，可还是没忍住：“您就从来学不会少管闲事，是吧？”
“当然不。那多没意思啊？”她笑了，虽然看起来不太情愿，但还是笑了，“至于你，”她接着说，“你可真是个让人头疼的客人。大家还以为你好歹懂得些向女主人打招呼的礼数呢。”
“您身边总是围着一群崇拜者，我都不敢靠近。”
“就会耍嘴皮子。”她评价道。
西蒙没说话，不太清楚该怎么回应她的话。他一直怀疑丹伯里夫人知道他的秘密，但又不太确定。
“你的朋友布里奇顿过来了。”她说。
西蒙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去，安东尼正慢悠悠地走过来。他刚在两人面前站定，丹伯里夫人就毫不客气地骂他是个胆小鬼。
安东尼眨了眨眼：“您说什么？”
“你早该过来把你的朋友从费瑟林顿家这母女四人的包围中解救出来的。”
“可我还挺享受看他吃苦头的。”
“哼。”丹伯里夫人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没再发出一声嘟囔），转身离开了。
“真是个古怪的老太太，”安东尼说，“要是她就是那个该死的《惠斯顿夫人》专栏作者，我一点都不意外。”
“你是说那个写八卦专栏的人？”
安东尼点点头，领着西蒙绕过一盆盆栽，朝他兄弟们所在的角落走去。走着走着，安东尼咧嘴笑道：“我注意到你跟几位非常得体的年轻女士聊得挺欢啊。”
西蒙低声嘟囔了几句相当粗俗、不太好听的话。
安东尼只是笑了笑：“我可提前警告过你哦。”
“承认别人在某件事上是对的，这种事可太让人难堪了，所以别让我这么做。”
安东尼又笑了起来：“就冲你这句话，我待会儿可得亲自给你介绍那些初入社交界的年轻姑娘们。”
“你要是敢这么做，”西蒙警告道，眼神里满是威胁，“很快就会发现自己正慢慢受尽折磨而死。”
安东尼咧嘴一笑，一脸戏谑：“用剑还是手枪？”
“毒药，”西蒙毫不犹豫，“绝对是毒药。”
“嚯！”安东尼在另外两位布里奇顿家的男子面前停下脚步。三人都有着标志性的栗色头发，身形高大挺拔，五官轮廓深邃。西蒙注意到，其中一位有着绿色眼眸，另一位则和安东尼一样，是棕色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除了眼睛颜色，三人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
“还记得我这两个弟弟吗？”安东尼礼貌地介绍，“本尼和科林。本尼，你应该记得在伊顿公学那会儿，他刚来的时候，跟在我们屁股后面足足三个月。”
“才不是！”本尼笑着反驳。
“说起来，你可能还没见过科林，”安东尼接着说，“那时候他还小，应该没碰上过。”
“很高兴认识你！”科林热情洋溢，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西蒙看着他眼中闪烁着狡黠之光，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这年轻人身上，透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青春劲儿，估计和达芙妮年纪相仿。
“安东尼在这儿可没少说你的坏话，”科林坏笑着，笑容里藏着一丝调皮，“我就知道，咱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
安东尼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这下知道为什么母亲总说，科林会是第一个把她气疯的孩子了吧。”
“能担此殊荣，我骄傲！”科林一脸得意。
“好在母亲还能在科林偶尔的温柔攻势下缓口气，”安东尼继续调侃，“他刚结束了一场欧洲大陆的旅行，刚回来。”
“就今天晚上刚到！”科林像个孩子似的，兴奋地补充道。
“巧了，我也刚结束旅行。”西蒙说。
“是啊，但你这可是环游世界，我听说了！”科林一脸羡慕，“改天一定得好好听听你的故事！”
西蒙礼貌地点点头：“随时奉陪。”
“你见过达芙妮了吗？”本尼突然问道，“今晚出席的布里奇顿家的人，就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西蒙正琢磨着该怎么回答，科林突然哼了一声，朝舞厅另一头努努嘴：“得了吧，达芙妮这会儿可‘身陷囹圄’呢。虽然可怜，但也没办法。”
西蒙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达芙妮站在母亲身边，一脸生无可恋，跟科林说的一模一样。
他突然反应过来——达芙妮也是那些令人望而生畏的待嫁闺秀之一。虽说从她的举止来看，她聪明又直率，不像是会被母亲逼着社交的人，但事实摆在眼前。她顶多二十岁，还姓布里奇顿，而且未婚。有母亲在一旁“操持”，自然得不停地跟人寒暄、被介绍。
看着她一脸痛苦的样子，和自己刚才的遭遇如出一辙，不知怎的，西蒙心里竟好受了些。
“咱们得去救救她。”本尼皱着眉头，一脸担忧。
“别啊，”科林笑着摆摆手，“妈就只让她跟麦克聊十分钟。”
“麦克？”西蒙一头雾水。
“卡斯伯爵的儿子。”本尼解释道。
“十分钟？那麦克可太惨了。”安东尼一脸同情。
西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倒不是说达芙妮不好，”安东尼赶紧补充，“但只要妈妈看上哪个小伙子……”
“就跟猎狗见了猎物似的。”本尼接话道。
“对，一旦她认定了某位绅士，”安东尼朝弟弟点点头，接着说，“那股子执着劲儿，简直……”
“六亲不认。”科林笑嘻嘻地总结。
安东尼苦笑着点点头：“一点儿没错。”
西蒙又朝达芙妮那边望去。她一脸无奈，麦克眼神慌乱，不停地扫视四周，显然在找机会溜走，而布里奇顿夫人则两眼放光，满是期待。西蒙忍不住替这位年轻伯爵捏了把汗。
“咱们真得去把达芙妮救出来。”安东尼说。
“必须得去。”本尼附和着。
“也救救麦克吧。”安东尼补充。
“那当然。”本尼应道。
可话说完，三兄弟却没一个人动弹。
“光说不练假把式啊！”科林憋不住笑了。
“你不也没动？”安东尼反驳道。
“我可没说要去救她。但某些人……”科林故意拉长语调。
“到底怎么回事？”西蒙终于忍不住问道。
三兄弟齐刷刷地看向他，脸上写满了尴尬。
“我们应该去救达芙妮。”本尼重复道。
“确实该去。”安东尼也跟着点头。
“我这俩哥哥啊，脸皮薄，不敢承认，”科林调侃道，“其实就是怕我妈。”
“好吧，我承认。”安东尼无奈地耸耸肩。
本尼也跟着点头：“我也承认。”
西蒙看着眼前这滑稽的一幕，简直不敢相信。堂堂布里奇顿兄弟，高大帅气、风度翩翩，不知多少姑娘为他们倾心，如今却被自家母亲吓得不敢动弹。
不过仔细想想，那毕竟是他们的母亲，好像也能理解。
“要是我去救达芙妮，”安东尼解释道，“妈妈肯定得拉着我，给我介绍一堆姑娘，那我可就完了。”
西蒙忍不住笑出声，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安东尼被母亲拽着，在一群待嫁闺秀间来回打转的画面。
“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躲这些社交活动，跟躲瘟疫似的了吧，”安东尼苦着脸，“两边夹击！那些新入社交圈的姑娘和她们的母亲找不到我，我妈也会把我揪出来，让我去跟她们认识。”
“哎！”本尼突然眼睛一亮，“黑斯廷斯，你去救她啊！”
西蒙瞥了眼布里奇顿夫人，此刻她正紧紧抓着麦克的胳膊，眼神“志在必得”。他果断拒绝，宁可背上“胆小鬼”的名声：“我跟她还没正式认识呢，现在过去不合适。”
“怎么会不合适？你可是公爵！”安东尼不以为然。
“那又怎样？”
“怎样？要是达芙妮能得到公爵的青睐，妈妈才不会在乎什么合不合适！”安东尼一脸理所当然。
“等等，”西蒙有些恼火，“我可不是任你母亲摆布的棋子！”
“你在非洲待了挺长时间吧？”科林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明显在转移话题。
西蒙没理他，接着说：“而且，你妹妹还说……”
话一出口，三兄弟齐刷刷地转头盯着他，眼神里满是警惕。西蒙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下麻烦大了。
“你见过达芙妮？”安东尼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
还没等西蒙回答，本尼已经凑了过来：“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
“是啊，为什么？”科林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还是今晚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西蒙挨个看了看三兄弟，瞬间明白达芙妮为什么还没嫁出去了。就这三位“护花使者”，哪个追求者见了不打退堂鼓，除非是铁了心，或者脑子不太好使。
这么一想，倒也能理解奈杰尔的“执着”了。
“其实，”西蒙镇定下来，解释道，“我刚进舞厅的时候，在走廊里碰到她了。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是你们家的人，所以就自我介绍了一下。”
安东尼转头看向本尼：“肯定是她躲开伯布鲁克那会儿。”
本尼迪克特又看向科林：“伯布鲁克后来咋样了，你知道吗？”
科林耸耸肩：“鬼知道，说不定正躲起来舔伤口呢。”
西蒙在心里冷笑，说不定是在包扎被打坏的脑袋呢。
“好吧，我相信这就解释清楚了。”安东尼脸上那副“大家长”的严肃模样消失不见，又变回了那个玩世不恭的浪子，以及西蒙熟悉的挚友。
“除非……”本尼眼神里满是怀疑，“他为什么之前一直没提这事？”
“因为我根本没机会说！”西蒙咬牙切齿，差点就想举起双手表示愤怒，“安东尼，你家兄弟姐妹太多了，要把他们都认全得花不少时间！”
“今晚在场的就我们俩啊。”科林在一旁补刀。
“我要回家了，”西蒙宣布，“你们三个简直疯了。”
作为兄弟里最护犊子的本尼突然笑了起来：“你没有妹妹，对吧？”
“谢天谢地，没有。”
“等你有了妹妹，就懂我们的感受了。”
西蒙很确定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女儿，但他没把这话说出口。
“有妹妹确实是种‘考验’。”安东尼感慨道。
“不过达夫妮比大多数女孩都强，”本尼插话说，“说真的，追她的人也没那么多。”
西蒙心里很纳闷，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我也不太明白，”安东尼思索着说，“我觉得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西蒙觉得现在绝对不是坦白的时候——他差点就把达芙妮抵在墙上，用身体贴着她，然后狠狠给她一个吻。说实话，如果不是后来发现她是布里奇顿家的人，他说不定真就这么做了。
“达夫妮是最棒的。”本尼赞同道。
科林也跟着点头：“顶好的姑娘，特别有意思。”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西蒙开口：“不管她好不好，我不会去救她，因为她明确告诉我，你母亲禁止她和我来往。”
“妈妈这么说的？”科林一脸惊讶，“那你名声肯定差得离谱。”
“很多传言都是瞎编的。”西蒙嘟囔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辩解。
“太可惜了，”科林惋惜道，“我还想让你带我长长见识呢。”
西蒙心想，这小子以后保准是个惹是生非的主。
突然，安东尼用拳头捅了捅西蒙的腰，推着他往前走：“我相信，只要稍加暗示，妈妈肯定会改变主意。走吧！”
西蒙没办法，只能朝着达芙妮的方向走去。不然就得在这儿大闹一场，可西蒙早就知道，自己不擅长这种场面。再说了，如果他处在安东尼的位置，说不定也会这么干。
经历了和费瑟林顿姐妹那些人的纠缠后，这会儿能和达芙妮相处，听起来倒也不错。
“母亲！”走近子爵夫人时，安东尼语气欢快地喊道，“一晚上都没见着您。”
西蒙注意到，布里奇顿夫人那双蓝色的眼睛，在看到儿子走近时瞬间亮了起来。不管这位母亲多么望女成凤，显然她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孩子。
“安东尼！”她回应道，“见到你真开心。达芙妮和我刚刚正和麦克公爵聊天呢。”
安东尼同情地看了麦克公爵一眼：“原来如此。”
西蒙和达芙妮对视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她也微微点头回应，真是个机灵的姑娘。
“这位是？”布里奇顿夫人的目光落在西蒙脸上。
“新任黑斯廷斯公爵，”安东尼介绍道，“您肯定记得，我在伊顿公学和牛津大学时的朋友。”
“当然记得。”布里奇顿夫人礼貌地说。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麦克，瞅准谈话间隙，赶紧插话：“我好像看见我父亲了。”
安东尼心领神会地看了年轻伯爵一眼：“那赶紧去找他吧。”
年轻伯爵如蒙大赦，急忙离开了。
“我记得他挺讨厌他父亲的啊。”布里奇顿夫人一脸困惑。
“确实讨厌。”达芙妮直言不讳。
西蒙强忍住笑。达芙妮扬起眉毛，像是在无声地怂恿他说点什么。
“不管怎么说，他名声可不太好。”布里奇顿夫人评价道。
“这年头，坏名声的人好像到处都是。”西蒙小声嘀咕。
达芙妮瞪大了眼睛，这次轮到西蒙挑眉，示意她接话。
当然，她没说什么，但她母亲却锐利地看了他一眼。西蒙能明显感觉到，这位夫人正在权衡，他新继承的公爵头衔，能不能抵消那些坏名声。
“布里奇顿夫人，我之前离开英国时，没机会认识您，”西蒙语气平静，“现在能结识您，我很荣幸。”
“我也很荣幸。”她朝达芙妮示意，“这是我女儿达芙妮。”
西蒙握住达芙妮戴着白手套的手，礼貌地在她指关节上轻吻了一下：“很高兴正式认识您，布里奇顿小姐。”
“正式？”布里奇顿夫人疑惑地问。
达芙妮刚要开口，西蒙抢先说道：“我已经跟您儿子说过了，我们今晚早些时候见过一面。”
布里奇顿夫人猛地转头看向达芙妮：“你今晚早些时候就见过公爵了？怎么不告诉我？”
达芙妮笑容灿烂：“我们一直忙着招呼各位勋爵。先是陪伯爵聊天，之前还在招待韦斯特伯勒勋爵，再之前还有……”
“我明白了，达芙妮。”布里奇顿夫人低声打断她。
西蒙心想，如果自己这会儿笑出声，肯定会显得特别失礼。
紧接着，布里奇顿夫人把灿烂的笑容转向他——西蒙一下子就明白了，达芙妮那迷人的笑容是从哪儿遗传来的——他意识到，这位夫人已经决定，那些坏名声可以暂且不计。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来回打量着达芙妮和西蒙。
然后又笑了。
西蒙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
安东尼微微俯身，在他耳边小声说：“抱歉。”
西蒙咬牙切齿：“我真想杀了你。”
达芙妮冷冷的眼神表明，她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而且一点都不觉得好笑。
好在布里奇顿夫人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压根没注意到这些。说不定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勾勒起一场盛大婚礼的画面了。
突然，她眯起眼睛，盯着众人身后的某个地方，一脸不悦。西蒙、安东尼和达芙妮都扭头想看个究竟。
原来是费瑟林顿夫人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走来，普鲁登斯和菲利帕紧跟在她身后。西蒙发现，佩内洛普没在。
西蒙立刻意识到，关键时刻得采取果断行动。他转头看向达芙妮：“布里奇顿小姐，愿意和我跳支舞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