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城往事(14)
我家的家用电器
在我年少的记忆里,我家唯一的家用电器就是那台旧得不能再旧的戏匣子(收音机)。
这东西四四方方,形状像个匣子,其外壳是木头的,前面板上用带有金线的绒布装饰,但绒布已经看不出本色了,它的正面有两个大纽,是用来调台的。
这东西能说书,能唱戏,能放流行歌曲,还能播送新闻,我们可喜欢它了,在那个年代,它是我们了解外面世界的唯一方式和途径。
每天午饭后,我们就围在戏匣子跟前,听单田芳讲评书。
从12点15分开始一直听到12点45分,听完之后,我们拔腿就跑,跑到班级门口,上课铃声刚好响起。
我们几个小伙伴你追我赶,向山下冲去,如狗撵兔子一般,跑在在大街上经常引起行人的注目,以为出什么大事儿。
我们几个先后冲进校园,再冲进各自的班级,那景象也可谓“壮观”。
我们坐在椅子上,一直气喘吁吁,老师最初开始讲的内容基本听不见,耳畔回荡的依旧是单田芳的《岳飞传》,脑子里还在脑补岳飞沙场大战金军的画面。
一起听评书的小伙伴,跑得都挺快,有两个还是运动会短跑、长跑健将,不知与我们每天中午的疯跑是否有关。
在听评书这件事上,我家老少都能达成共识,那叫个个喜欢。
但到了播放二人转的时候,爸爸妈妈听得津津有味,我们却感觉唱戏人哼哼唧唧地有些牙疼,似乎自己的牙也跟着疼起来,于是赶紧跑得远远的。
而他们对我们喜欢听的节目也不以为然,什么《小城故事》《三月里的小雨》《闪亮的日子》等流行歌曲,他们都认为是靡靡之音。
有一次,我在哼唱《庐山恋歌》电影主题歌,当我唱到:“阿哥阿妹情意长,好像那流水一样”时,旁边的妈妈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这歌可不能到外面唱!”
她的话让我有些害羞起来,像做错什么事儿似的。
每到周三的晚上,爸爸会领我们听电影播放,一直听到晚上十点才结束,特别好听,我们总是数着日子盼望星期三的到来。
这些电影中最让我难以忘怀的是《晶莹的心》,讲述的是一个患骨癌的少女刘灵顽强与病魔作斗争的故事,最后女孩还是离开了人世。那晚,我是流着眼泪入睡的。
八十年代初,香港武打片开始风靡大陆。煤城人开始疯狂迷上《霍元甲》《陈真传》等武打片。
不管熟悉与否,大家会挤到有黑白电视的人家,满满一屋子人,如痴如醉地观看武打片。
有些人下了班,从山上小煤窑匆匆往下跑,边跑边对后面的人喊:“哥们,快点、快点,《霍元甲》马上要开演了!”
那时候,南山好像总共也没有几家买黑白电视的,我们也不好意思总去一家蹭电视,好在四姐善于交际,她领着我们东家走西家窜,二十集电视剧蹭了好几家!
上别人家蹭电视终归不那么理直气壮,我怯生生地跑去问爸爸,我们家可否能也买一台黑白电视机。
爸爸语重心长地说:“你看你们上别人家看电视的那个劲头,如果咱家买电视了,你们会天天长在电视前,一定会耽误你们的学习。咱家里啥时候没有上学的人了,再买吧!”
我听了爸爸的话,我悻悻地离开了。
静下心来,我也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看武打片确实很疯狂,倍感惭愧,便逐渐收了心,把注意力又转回到学习上来。
爸爸果然说话算数,等我高中毕业后,家里才有了一台黑白电视机,我家的家用电器终于不再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