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六百年》读书摘记_第十章 人间草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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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多人误以为紫禁城里没有花木。实际上,紫禁城不只是天子之城,接收着来自上天的隐秘信息(所谓奉天承运),也是一座花木山水之城,与大自然声息相通。紫禁城内,现存古树就有四百四十八株,其中一级古树名木一百零五株,二级古树名木三百四十三株。
紫禁城里最老的树,在武英殿断虹桥前,那里生长着十八棵古槐,号称“紫禁十八槐”。它们的树龄在六百年左右,几乎与朱棣同时代,因此它们是故宫博物院里最古老的古物,如保护历史园林的《佛罗伦萨宪章》所强调的,“历史园林是一主要由植物组成的建筑构造,因此它是具有生命力的”。
《周礼》上说,周代朝廷内种有三槐、九棘,公卿大夫分坐其下,以定三公九卿之位,“三槐九棘”从此成为三公九卿的代称。北京城自辽、金、元、明、清各代,都有植槐的历史。断虹桥前那十八棵古槐,是当今北京市区集中分布数量最多的古槐,最粗的一株,树高二十一米,胸径一米六一,冠幅二十三米,是北京市现存最大的古树。
在故宫博物院藏明代《朱瞻基行乐图》中,有两株交错在一起的柏树,即所谓的“连理树”。《晋中兴书》说:“王者德泽纯合,八方同一,则木连理。连理者,仁木也。或异枝还合,或两树共和。”连理之树,被赋予了特别的政治意义。在今天的御花园,在坤宁门至天一门的甬道上,仍有一组连理桧柏。这组“连理树”,被认为是皇家景观的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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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也是一座园林之城,尤其西山一带,层峦叠嶂,湖泊罗列,泉水充沛,山水衬映,金朝就在西山地区建立了八处离宫,名“八大水院”。明代在此营建了多处带有园林的寺庙和私家园林,最著名的是外戚李伟的清华园(清代改建为畅春园,与现存的清华园同名异地)和米万钟的勺园(在今北京大学校园内)。但明朝时期由于西北存在蒙古边患,没有在北京西郊修建皇家园林。到清朝,西北方向上的一脉青山,突然弥漫成一片片的山水园林,依仗着香山、万寿山、玉泉山的山水形制,分别建成了静宜园、清漪园(颐和园)、静明园三座巨大园林,还在附近建成畅春园和圆明园,“三山五园”的格局,至此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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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山五园”毕竟道途遥远,因此,紫禁城里,陆陆续续筑成了“四大花园”,分别为:御花园(公元1420年始建)、慈宁宫花园(公元1538年始建)、建福宫花园(公元1742年始建)和宁寿宫花园(公元1776年始建),刚好明朝两座(御花园和慈宁宫花园分别始建于永乐时期和嘉靖时期)、清朝两座(建福宫花园和宁寿宫花园皆始建于乾隆时期)。即使不出紫禁城,依然可以体验到一园清幽、满庭苍郁。其中紫禁城内最大的花园——中轴线上的御花园,面积只是颐和园的二百四十分之一、圆明园的二百九十分之一。大北京的灵秀壮美,被收束于紫禁城中,收纳在曲桥回廊之间。这些“花园不只是自然的入口,更是精神的皈依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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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君临天下的皇帝,也要徜徉山水间,去花前煎茶、石上叩曲,做天地间的仁者与智者。建福宫就这样,成了收纳风花雪月、自然万物的容器。这座花园乾隆七年(公元1742年)始建,将乾隆做皇子时居住过的乾西五所中的四所、五所改建成一座花园,又称西花园,历时十二年建成,占地4020平方米,殿堂宫室、轩馆楼阁,围绕着中央的延春阁,有“误迷岔道皆胜景”之趣。”
延春阁是一座明堂式的建筑——所谓“明堂”,其实是中国古代最重要的礼制建筑,至少周代就有,古人认为,明堂可上通天象,下统万物,是体现天人合一的神圣之地。六朝《木兰诗》写:“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资治通鉴》记载,明堂共三层,底层为四方形,四面各施一色,分别代表春夏秋冬四季。中层十二面对应着一年中的十二个月和一天中的十二个时辰。王莽建立新朝,决定恢复久废的明堂传统,按照顺时针方向在明堂中移动,每个月在特定的房间中,穿特定颜色的服装,吃特定的食物,听特定的音乐,祭祀特定的神明,从事特定的国事,成为一座大钟上一根转动的指针,以谋求他的统治与自然(天命)的统一。
延春阁翻版了明堂的建筑形式,却没有王莽的明堂那样神乎其神,对乾隆来说,它只是一座与自然亲密接触的建筑而已,只不过借用了一点明堂的元素罢了。它屹立在建福宫的中央,四面环绕着其他建筑——东面是静怡轩,西面是凝晖堂,南面是叠石和积翠亭,北面是敬胜斋。
“在晴好的日子里,只要开启四面的隔扇门,就可将室内与室外空间一气贯通”,感受四时花开,感受季节轮转。
乾隆为敬胜斋写联:
看花生意蕊
听雨发言泉
亦为碧琳馆写过:
与物皆春,花木四时呈丽景
抗心希古,图书万轴引清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