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归去来兮（上）16
作者：魔小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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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树贵抹抹嘴准备出去的时候，外头一阵骚动，树贵本能地冲到门口，被庆收给拉住了：“叔，俺先出去看看啥情况。”
庆收出来院里一看，竟然是张寡妇领了几个傻愣愣的女人，一路喊着口号闯进大院。
“打倒侯八！打倒资本主义！”
骚乱声惊得正屋里坐着喝茶的一干人等，有俩身强力壮的汉子开门出来，县长紧跟着走在后头，面对这清一色女人，只好现在院子里问清原委。
“青天大老爷呀！”张寡妇扑到那位衣着整洁看上去像是大干部的人身边，冲着那人扑通扑通就是一阵磕头：
“大老爷啊，你可得为俺们做主啊，这侯八害死俺闺女，还让他媳妇在家养资本主义小鸡……”
这次不光是庆收，就连跟着一起喊口号的女人们，也都惊呆了。她们面面相觑小声嘀咕：
“不对啊，这咋成了给她告状？”
侯树贵咣当踢开门走出来，站到院子中间，双手抱臂正义凛然地迎接着：是么，砍头不过碗大个疤，来吧！
县长冲地上的张寡妇挥挥手，严肃地说：
“现在是新社会，不许叫旧社会的那一套称呼；还有，你刚才说的这些，可都有证据？有证据的话可以去公安局报案，会有专门的同志来帮你处理。”
“俺有证据哩！俺带你去村南坑里，侯八就是把鸡烧了埋那了！”张寡妇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大声喊着：“俺全村人都闻见味儿了，全村人都可以作证哩！”
县长不等她说完，冲她挥手制止住：“侯社长是国家干部，你可不好随便诬赖，诬赖他可就是诬赖国家……”
紧接着院子里一阵哗然，院墙外黑压压挤满了人，有听到动静围观的石门乡居民，也有跟着庆收急匆匆跑来的龙虎寨人。树贵村里的人挤进院子，各家找到跟张寡妇来闹事的家人，连训斥加怒骂地拉着就往外拽，整个院子沸腾起来。
县长见状，回身便拉着侯树贵走进堂屋，咣当把门一关，从里面插个结结实实，吩咐其他人：“我和老侯谈工作，谁也不许进来。”
张寡妇灰溜溜地坐在院子里，看着一帮人陆续散去，只留了她一人，心里慌乱起来。她四下瞅了瞅没人注意，便绑紧扎腿带子准备开溜。
此刻大丫早已经候在门外，气鼓鼓地握着个木棍。庆收正在一边劝她放下棍子，大丫根本听不进去：“哥，你跟俺爹一个孬样，都给人家骑到脖子上，还护着她！今天俺就要教训教训她这个良心喂了狗的！”
张寡妇没成想迎头碰到大丫，更没成想迎接她的是一顿胖揍，那庆收也是摆出个拉架的样子。大丫一边打，一边跟围观的人数落她的不是，直到胸中那口气渐渐散开，才丢了棒子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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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这边的侯树贵，跟随县长进了屋，到靠窗户的桌子旁坐下，等候县长发落。这位张县长倒上两碗很淡的茶水，低声对他说：
“老侯，这些年你做的一切，俺都看在眼里，这次这事，你也没错。”
侯树贵松了口气，端起碗来喝口茶水，在嘴里咕噜咕噜涮了几下，方才一口吞进肚子。
“寿安乡的社长，跟你一样属驴的，比你还倔，还没经受考验，人就死了。”县长点了根香烟，递给树贵，又掏出一根含在嘴上：
“这要是搁前些年打仗那会，就是还没上战场，就把自己给报销了。这老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县长一边说，一边观察侯树贵的反应，见树贵一声不吭，只顾吞云吐雾，只好给自己点燃，猛地吸了一口。
“好吧好吧，我承认是想借着这事劝你，老侯，我可没有害你的心，反正就你这脾气的，在当今形式下，不好混……我敬你是条汉子，愿意帮你搭把手，给你寻个出路。”
侯树贵放下水碗，冷冷地说：
“不必了，想撤俺的职尽管撤，俺不怨你。”
县长起身站到树贵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侯，你是位实干家，发展农业养殖业是把好手，可惜在政治思想上，还欠缺……可惜啊。说实话，俺舍不得你哩！”
侯树贵脖子一梗，脑袋别向一边：“杨县长，你直接说吧，咋处分俺。要是还让俺跟着说瞎话，俺是死也不干！”
县长叹了口气，从提包里掏出个信封：“就你这脾气的，我早就想到了。我这给你写好了介绍信，去新疆投靠俺战友吧，那里没人为难你，就你的能力，在那里会发挥得更好。”
侯树贵一怔，腾地站起来：“这、这算是发配俺了？”
县长呵呵笑了两下：“老侯，这年头，俺也想被发配哩！你就知足吧！再说了，建设祖国边疆有什么不好？也是给祖国建设添砖加瓦，也是伟大的。”
县长使劲儿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屁股丢到地上狠狠踩了几下，眼中平添一丝不舍：“老侯啊，俺不想让你成为第二个寿安乡长，咱是干部，也是人哩。”
侯树贵接过介绍信，心里一片茫然：从东北捡回来的半条命，莫非要还到西北去？
上篇完
初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