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我的父母,我的家!》32:油哒子喷香,缝纫机张杨
“我们的苦日子就快结束了,到了泗洪就可以吃大米饭白馒头了。”张书贤对越走越快的长霞说。
长霞跟着母亲进进出出,感觉到有母亲在她就不怕菜地面的黑影。张书贤只是觉得小霞怪怪的,问:“你不在外面,跟进跟出干吗呢?”小霞不答,她怕母亲害怕就没人保护她,她不能让母亲也害怕。
天渐渐地亮了,天地间的万物、房子、树木、院墙、菜地、道路就向揭去了面纱,它们的轮廓渐渐的呈现出来。小霞在紧张的神态下、似看非看中盯着那个还在的家伙,在微微放亮的晨雾里,小霞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原来那个黑影是篱笆墙中、一株低矮多枝适合编蓝子的树条。
多年后想起,小霞还清晰的记得当时的场景。夜幕下人们的视角总会被误导,所以人们怕在黑夜中行走,一切的鬼怪大概都是因害怕而产生的吧。
夜幕的退去,黎明的到来。一盆盆泡过的粮食变成了半成品的面糊,面糊有了,要想吃到煎饼,还要有一个更重要的步骤,烙煎饼。
张书贤一个人完成不了,她每次都和隔院的朱表姑合作,朱表姑拉风箱负责烧火。随着风箱的一推一拉,火苗时长时矮,火光照亮朱表姑较黑的脸,烤的她那张较大的四方脸发亮发红发光。
都说朱表姑厉害,是个泼辣的妇道人,可她对张书贤十分的好。时常让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帮张书贤家挑水、推磨干些重活。
张书贤坐在鏊子边上,身边放着面糊盆,盆中放着一个黑色铁勺,盆上放着一个烙煎饼的篾片。篾片由竹子做成,细长约有三十公分左右。
烙煎饼是个技术活,鏊子的火候非常有讲究,火大了不行小了也不行。张书贤觉得鏊子的火候差不多,熟练的用铁勺挖起面糊,又在盆边剐去勺底多余的面糊,把面糊倒在鏊子上。冷面碰到热鏊子,发出了“滋溜,滋溜”的声音,随着张书贤不停的用篾片往前推动着面糊,“滋溜,滋溜”的声音一直往前响着,响声中飘散着谗人的香气。响声停止水气蒸干,一张香香脆脆的煎饼就烙好了。
张书贤把少许多余的面糊,用篾片剐蹭到面盆里,在水中刷洗一下篾片,用篾片尖一点一点的把煎饼和鏊子分离,然后双手捏住分离开的煎饼,用力一提煎饼和铁鏊子完全分离,一张煎饼就烙好了。
张书贤低着头,二道毛发型挡住了她的脸。她把手中的煎饼放在鏊子上,快速地从中间对折,接着用左手又向右边对折了一下。双手拿起黄灿灿的玉米煎饼,微微的转动身体,眼睛中充满感激看着朱表姑说:“表姑,这头一张煎饼还是你的。”说话时双手已将煎饼递到朱表姑面前。
朱表姑连忙欠身,又把拉风箱拿柴草的一双手,下意识的在胸前衣服上、把掌心擦了擦。笑嘻嘻的接过煎饼和气的对张书贤说:“还是大妹子对我好,都说我人坏,可我就喜欢和大妹子一起共事。”煎饼刚离开铁鏊子还很热,她用双手来回换着,把肥大的屁股落在板凳上继续说:“还是大妹子人好,不象那些娘们整天嚼舌头根,你要是不到你男人部队去,俺就跟你相处一辈子,合伙推磨烙煎饼,也乖自的。”
张书贤笑笑没有说话,她的笑中带着自己的想法。为了孩子前途,为了和丈夫相守,一定要回城里。从县城离开王诗远回老家起,她就盼着回去。她是一个有思想、想给孩子们一个好的环境的母亲。
一盆盆面糊变成了一摞摞煎饼,煎饼的最上面放着“油哒子”,为了给孩子们改善伙食,张书贤就会在最后几张煎饼中放上鸡蛋、葱、菜芯、盐夹在煎饼中,让孩子们饱饱口福。
长霞见母亲回家,带着兄妹们从房间出来,长霞接过母亲手中东西,武军端来板凳,长艳垫起脚尖、伸长脖子寻找着有什么好吃的。张书贤把煎饼放在桌子上,顺手拿起上面的“油哒子”,分给孩子们每人一个。
看着孩子们开心的吃相,她的心里就有一种幸福和满足,她是传统的女人、是善良的女人、更是爱丈夫和孩子胜过自己的女人。这种幸福由内至外扬益在眉眼之间,她问:“油哒子”好不好吃?
孩子们抢着回答:“好吃,好吃。”长霞见母亲没吃,只是端着一碗水在喝,在看着她们每一个人。就赶紧走向母亲面前,把手中的“油哒子”递到母亲嘴边,真诚的看着母亲说:“妈,你也吃一口尝尝。”
长霞知道母亲都会把好吃的留给她们,吃鱼时母亲只吃鱼尾和鱼头,鱼头上的肉和鱼脑、也是要给弟妹们的,她对子女一切的好,都体现在最普通的生活小事中。一直到孩子们懂事、才知道妈妈为什么最爱吃鱼头。
张书贤见长霞的“油哒子”已经递到嘴边,眼中满怀喜悦对着长霞说:“还是闺女疼我。”一边象征性张大嘴、假装咬了一大口,对着孩子们说:“真香、好吃,你们听话,妈妈下次还给你们做。”
孩子们见状,都跑过来把“油哒子”往母亲嘴里送,嘴中还不停的说:“我听话,我听话,我最听话。”
一家人的其乐融融,让快乐、礼让、孝顺从小就融入生活的点滴之中。看着吃象快乐的孩子们,张书贤起身走出门,在院内提起猪食去喂猪。
武军跟在母亲后边问:“妈,我们家猪什么时候才能卖啊?”
张书贤回:“快了,过年让你们都穿上妈妈用缝纫机做的新衣服。”张书贤右手拎着桶,整个身体随着桶的重量向右倾斜着。武军见母亲拎桶吃力,向前两步抓住桶把手帮妈妈分担一点重量。他虽然年龄小长的又清瘦,小男子汉内心的担当是强大的,他知道母亲的不易。
过年前母亲把猪卖了,带着孩子们和厚厚的一摞子钱,去部队和王诗远团聚了。这次行程虽然同样辛苦,张书贤内心是幸福的,她又一次用劳动赚了钱,用钱去实现自己的愿望。
部队还是原来的模样,院墙、大门、值班室、办公室、家属房、菜地、水塔、器械库照就在原处。可是张书贤的心情不同,她觉得这个院子更大更好看,院内的军人、家属和孩子们更可爱可亲。
有了卖猪得到的钱,通过关系走了后门、弄到一张上海产的、蝴蝶牌缝纫机票,这在当时是最高档的物品,整个人武部也就两三户人家有。
张书贤多年的梦想实现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几天不管孩子们做错什么事,她都是一笑了之。虽然时间是冬季,寒风吹的万物萧条没有生机,张书贤脸上刮的是柔柔的春风,心中装着一个色彩斑斓的春天。
她每天忙着在“播种”,或在针线框里找来一块旧布,或找到一件孩子们破旧的衣裤,一遍又一遍的在机器上练习手艺。
张书贤端正又有点僵硬的坐在缝纫机上,脸上写着对未知探索和争服感。只见她笨手笨脚的将底线放入底线盒内,又微微倾斜着身体伸出左手、把底线盒摸索着放入机身里,她第一次放时没能成功。
一次次的拿出来,又一次次的放进去,大冷的天,手冻的通红,脸上烧的也如早霞一般的红润。她把冻的不听使唤的手,放在嘴边吹上一口热气暖暖,或掌心对掌心搓一搓,拿起剪刀剪去弄了很多次毛掉的线头。练习期间急得张书贤头顶冒汗,嘴中冒着热气。她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放不好,但心中有个执念支撑着她,憋着一股劲儿对自己说:“我一定会成功的,弄不好绝不罢休。”
孩子们见母亲操作也是十分的新奇,四个人站在不同的地方围观,她们用崇拜和疑惑的目光盯着母亲。从他们面部表情变化中,完全可以解读出母亲的成败。
张书贤在孩子们期待的目光中,又一次失败了。武军不耐烦的问:“妈,你会不会啊?”
张书贤心中也有一肚子气,正想找个人吼两声拜拜火出出气,就对武军大声说:“不是为了你们,我要受这份罪?一个个张嘴就想着吃,新衣服穿上身不是口袋撕掉了,就是刮出三角洞。”张书贤越说越来劲,停下手中的活,用冰冷的目光盯着武军又转象其它孩子,挥动着那只不争气的手说:“都滚一边去,我今天学不会,你们也别想吃饭。”
孩子们怯生生都躲进了里屋,长霞心中在不满的埋怨武军多嘴,让大家挨训,也埋怨母亲的不分青红皂白。长艳虽小天地不怕,边走边用重重的“哼”表达对母亲的反抗。
张书贤赶走了孩子们,又专心研究她的放线法。这一次大概是放松了紧绷的胳膊和手,或是改变了姿势,放松了心情,放底线终于成功了。张书贤一阵喜悦涌上心头,不由得给自己的双手一个奖赏,对着它吹上一口暖气,希望这双勤劳被冻的有点僵硬的双手再接再厉,完成下面的程序。
她将机头上的线一个步骤一个步骤的弄好,最终将线从针眼中穿过,放下压脚,用手转动一下手摇轮,将针头向下压去。当针头从机身中退回时、带出了底线,张书贤生硬的又把压脚抬起,哆哆嗦嗦的放入一块旧布在压脚下,又一次把压脚放下。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冰凉的气体经过鼻腔进入腹部,周转一圈从她的鼻子和嘴中呼出时冒着热气。用这种简单的呼吸法,张书贤调整了一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和僵硬的身姿,同时也是给自己一些自信和淡定。
调整好的张书贤打足精神,把右手放在手摇器上方、用手将手摇器往下方转动。皮带带动着的皮带轮转动,脚踏板同时也上下踩动,答、答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听起来就如记不住歌词尴尬的停顿,又如一个人讲话结巴。
随着答、答、答声音变成答答答的连贯声,张书贤已经熟练的掌握了缝纫机的技巧。三十分钟后长霞听见母亲的叫到:“小霞,你出来。”长霞内心忐忑、眼神不安的看看弟弟,又看看妹妹,她怀疑母亲缝纫机没学会心情不好,是否会拿自己出气。
长霞顾虑重重,小心翼翼离开弟妹,轻手轻脚,满脸无辜委屈的样子站在了母亲身边。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007不写就出局】践行者,【无戒学堂】学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