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兴式妈妈
‘恭喜你，顺利通过笔试进入面试，笔试成绩还不错，回去等面试通知吧。’
我抓紧擦擦手上的汗水，又是忙着点头，又是忙着握手。
今天的天气格外好，和煦的阳光，温柔的春风，连保安大爷都显得那么和蔼可亲。
回头一看，沐浴在朝阳下的玻璃幕墙摩天大楼，五光十色，绚丽多彩。
也许，再过几天，我也能坐在里面，端着咖啡站在窗边，在晨光的映衬下，眺望远方。
等不住公交车的我蹬起共享单车就往家窜。
‘妈，我回来了。’
门还没开，我先喊了一句。
‘妈。’
依然没有动静。
还没喊第三声，厨房里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喊什么喊，屁大点地方。’
母亲从厨房拎着一把菜走了出来，撇了一眼此刻满头大汗的我。
‘着什么急嘛。’
‘妈，你猜我今早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过了呗。’
母亲低头摘着菜。‘过来帮我摘菜。’
‘妈，真的，我真的过了。’
‘我知道，我知道，看你那脸，一点事都装不住。’
母亲依然很淡定，‘快帮我摘菜呀。’
我坐下，笑哈哈地拿起菜。
‘妈，人家可说了，我笔试成绩很不错那。’
‘那就算录取了？’
‘你没有，下午还有面试那。’
‘那你激动什么。’
‘我。’
我激动什么那？我是笔试过了呀。
‘下午几点去面试？’母亲继续追问。
‘等通知。’
‘那要是通知不来那？’
‘可是，可是人家说了，我的笔试成绩很好。’
‘那他说了一定通知你面试吗？’
‘我......没这说，可是。’
‘可是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嘚瑟什么，抓紧帮我摘菜。’
我低下头，看着绿油油的菜叶子，怎蔫了吧唧的，水分都让毒辣辣的太阳榨干。
中午的时光最是难熬，干燥的空气，烦躁的心情，还有那时快时慢的电风扇。
兴许是被电风扇影响，连墙上的钟表都拖沓起来，慢悠悠地走着，像是树上的蜗牛，一定能爬上去，就是慢，得等。
就这样，时钟来到2点，爬过两点半，熬过3点，眼瞅着就要到四点了。
面试的电话依然没有来。
母亲似乎看出了我的焦虑，也变得焦躁起来。
‘我说你能不能别再来回走，我看着都晕了。’
我坐下，拿起手机胡乱翻起来。
‘你那么翻，能看个啥，眼睛还搞坏了。’
我干脆放下手机，躺下，闭上眼睛。
‘就你点抗压能力，怪不得人家不要你呀。’
‘你胡说什么，这不通知还没来吗。’
我从沙发上嗖的窜起来。
‘你看你看，连真话都听不得了。’
母亲不屑地笑了声，‘人家不要你，证明你能力还不行，实力还不够，在这唉声叹气有用吗。’
‘妈，还没到点那，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行。’
‘我好歹也是从小看你长大的，把你不清楚，你呀，小时候学习，隔壁同学能考双百，你考个90都费劲。考大学，人家一个个都是985，你呀，能考上就是撞大运。现在找工作，自然也得费点劲。’
‘妈，怎么就不行了，你怎么不和连大学都没考上的人那？’
‘你看你看，到现在还在和那些人比，能进步才怪。’
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习惯性的闭嘴了，因为我说不过她，或者说我什么也不想说了。
‘听妈的，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你还年轻，好好努力两年，找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铺垫了这么多，就为了这句没屁用的鼓励，或者比没用更可怕，是刺耳，甚至讽刺。
我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无力感席卷全身。
时钟滴滴答答地走着，过了4点，4点半，一会也就过了5点了。
看来真的没戏了，哎，我扫了下自己的简历，薄薄的两页纸，居然还信誓旦旦的自以为是，可笑的自己。
我拿起茶几上父亲的烟点了一根，吹出一口气，烟雾能借我躲躲吧。
‘干嘛那，干嘛那。’
母亲的呵斥声大声传来，啪的一声，窗户被打开，烟雾嗖的一下被风吸走了，我又赤裸裸地暴露在她面前。
‘看看你那怂样，不就是个面试吗，至于吗。’
母亲不屑地冲着我喊道，‘年纪轻轻的，一点小事都扛不住，以后的大风大浪怎么抗。想当年，你妈我跟着大部队下乡。’
‘妈，能不能让我安静会，我就想一个人待会。’
‘你看你那怂样，和你爹年轻时一模一样，遇不得一点坎，稍微一不顺心，就抽烟，把自己灌醉，真以为喝醉了就没事了？第二天不还得醒来。’
母亲越说越起劲，‘娃，妈是过来人，可真得好好说说你，你将来路还长着那，坎还多着那，千万别学你爸，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下次不行还有下下次，重要的是咱不能放弃，咱得努力。’
‘谁说我要放弃了。’我气不过的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
‘你看你看，都是为你好，还不让说，翅膀硬了，能自己飞了。’母亲撇了我一眼，‘有本事外面硬起来，别把本事撒在你妈身上。’
一股莫名的邪火忽然涌向心头，说不出来心里憋的难受，说出来估计又得被扣新帽子。
‘家里闷，我出去走走。’
门啪的一声，我一步跨了出去，甚至连拖鞋都没换，更不要说被我直接屏蔽的母亲的声音了。
楼下的树上，几只叽叽喳喳的鸟真烦，就他们话多，我撒着拖鞋对着树踹了两脚。
鸟哄得飞走了，边飞还边叽叽喳喳地叫着，像是嘲笑，像是同情。
‘你等等，等等。’
远处，传来了母亲的喊叫声，这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吗。
我装作没听见，快步走着，但还是被一路小跑的母亲追上。
‘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呀。’她气喘吁吁地拉着我，提着我的皮鞋和文件袋。
‘电话来了，让你去趟。’
‘妈，我就透口气，哪都不去。’
‘你这孩子，人家都说了，让你去趟。’
‘妈，你能让我一个人待会嘛，我就想一个人待会。’
‘不是，面试的，他们电话打过来了，说工作失误，现在请你去趟。’
‘我干嘛去？你不是都让我放弃了嘛。’
母亲愣了下，哼了一声，把鞋子和包扔到地上。
‘随你，反正我给你说到位了，你爱去不去。’
母亲转身离开，嘴里嘀咕的话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到了我耳朵里。
‘为你好的话都听不进去，亏还上个大学，去了也白去。’
看着地上的皮鞋和文件袋，那薄薄的两页简历，那群麻雀又飞回树上，叽叽喳喳地叫起来。
5点多的太阳，虽然不热，但真刺眼。
我拿着文件袋挡住阳光，一把将拖鞋扔到树上，麻雀们一哄而散。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