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1日

我今天才知道，恶是我一直不敢触及的部分，还有失败也是，尽管我一直失败，或者说，正因为不敢触及恶与失败，我才一直失败。

我生怕自己变得邪恶，不，我甚至在害怕自己显得邪恶。我一直就忽略了一个有利因素，一个显而易见的道理：滋长在心灵的田埂上的恶，是多么地微不足道啊，连同我这个人，这整颗心灵，是多么地可以忽略不计。

致命的讽刺——想要成为善良，正是这种无比真诚的愿望使得我虚伪和虚妄，让我的情感与心智一直在低处爬滚，在泥泞里裹着泥。

我比忽略不计更忽略不计。

不，我想要说的不是我缺少恶、我在呼唤恶。我想说的是，如果我的内心是一座房子，我一直愚蠢地将时间浪费在打扫这些房间，看到地上有一颗灰尘，就走过去踩住它，或者将它踢到柜子底下去，我一直就在那些假想的目光的注视下清洁这座房子，而不是住进去，该干嘛干嘛。

顾及别人的感受，据说这是一种好品德。但我今天才明白，所谓这个，并不是让你真的去“顾及”别人的感受，以别人可能将产生的感受去作为你行动的依据和指令。所谓这个（顾及他人的感受），它仅仅是、它本身也是——你带给别人的又一感受。如果你是一个会顾及别人感受的人，别人自然将感受到这一点。如果你不是，就应当让别人去感受到你不是，这远非你的死刑，假如你因为没有顾及他人感受被判了死刑，你真正的罪因在其他方面。

在我妈看来，父亲是最不考虑她感受的人，他的一些行为以及在很多时候的不作为将让她感到痛苦，而痛苦——这样一种结果——在她看来是如此容易预见的，这使得她更痛苦，甚至成为最大的痛苦。可是在我爸的内心里，他非常明白自己是最在乎我妈的感受的。他并不是故意要让她痛苦。问题出在哪里？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不想成为一个不好的人（不想在内心的角落里看见恶），不想放出恶来，他的心成了柜子底，却妄想装作它还是明窗净几，干净明亮。这一切都因为他太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却装着一个念头：她的感受比一切都重要。于是他再也没有成为一个自然的人，而他付出了失去自我的代价想要成为的，也没能成为。一心向前的车轮，卡在了路面的一条裂缝里，进退都勿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