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个喜欢吃烤苞米的男人
我,就是一个烤苞米的。
把你们根据自己的“眼缘儿”精心挑选出来的苞米,放在燃气烤炉的那一排排的小孔孔里,按你们吩咐的“火候儿”把苞米烤好。
然后,等着你们拿出手机,对着挂在驮着烤箱的三轮车把手上,那张皱皱巴巴的绿黑相间的二维码,扫码付款完了之后走人便是了。
与他们不同的是,你这三次都是捧着烤好了的苞米,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朝着我的方向,很认真地说着“谢谢、谢谢”之后,才急匆匆地走向停在远处的那辆白色吉普车。
如果没记错,算上这次,你应该是第三次……,对,我很确定,就是第三次。
你并没有像这个紧靠松花江边建的这个三线小城,数一数二的富人小区里住着的那些,开着只要世界上地面儿一有,便可以在这个小区进进出出的豪华轿车,恨不得把前保险杠,都顶在我的“倒骑驴”上的富几代那样。
这个基本上没什么话儿的男人,到我的“倒骑驴”前,只买我的烤苞米。而且还是把那辆远远望去,价格一定不菲的白色吉普车,停在远远的路边停车位上。
也巧了,这三次都是天刚刚擦黑儿。买我苞米的人,虽说稀稀啦啦,但始终没有断“流儿”。以至于我根本没有空儿,停下手里的活儿,仔细端详一下你开的那辆白色吉普车,究竟是什么牌子的。
尽管作为一个公交车司机,每天坐在高高的驾驶座上,俯瞰着趴在柏油马路上咆哮飞驰各色名车,能叫上名儿的车不在少数,但是,一旦埋起身来,低头翻烤着燃气烤炉里的苞米,就真的没有直起腰,抬起头,认识一下你开的这辆白色吉普车的机会。
每天除了下午两点下了班交车之后,急匆匆地赶回家简简单单扒一口饭,便飞身骑上驮着那台12个眼儿的燃气烤炉的“倒骑驴”,赶在那个小区下班的人流车流渐渐密起来的时候,出现在那个几年之前就已经属于我的那块“地盘儿”。
以至于,每年秋天苞米一下来,这个小区里住着的人,都会主动为我守着这块“地盘儿”,等待着我蹬着载着几蛇皮袋苞米的那辆“倒骑驴”的出现。
买我苞米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小区里住着人,偶尔有陌生人主动来找,也都是吃过我烤的苞米之后,口口相传找上来的。
那个开白色吉普车的男人,第一次找到这儿,正赶上买苞米的“人流儿”最密的时候。从他几次抬起手腕子,瞄几眼手腕子上那块电子表的动作上看得出来,他有急事。
但是,两个在他的后面来买烤苞米的女人,插队抢先买苞米的那一刻,并没有从他戴着天蓝色口罩,只露出两只眼睛的神情里,感到任何不悦。
倒是我没憋住自己的性子,一边对着插队的女人不软不硬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一边满脸无奈地对着那个不停抬腕看表的男人赔着不是。
也正是由于这次两个女人的“夹塞儿”插队,大家聚在一起,等待买苞米的时间稍微长了一点的原因,有人眼睛尖,透过口罩上面露出的两只眼睛,认出了那个男人。
盯着那个捧着用苞米叶子包着的两穗苞米,渐行渐远男人的背影,一个男的小声嘀咕着:
“这不是咱松江市那家上市公司‘华强电子”的大股东于坤吗?”
那个“夹塞儿”的胖女人,一边鼓着腮帮子嚼着烤苞米,一边扯着大嗓门说:“绝对不可能,上市公司的大股东哪能用那样一副号码乱糟糟的车牌子,不整个四个一样的‘轰’,最起码不也得弄个‘炮弹号’啊!”
那个男人应该是听到了后边人的议论声,但脚步并没有明显的停顿。不紧不慢地走向了那辆白色吉普车。
夜幕下,那辆白色吉普车和车里坐着的那个男人,是那么地不起眼儿。
白色吉普车从起步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一切都悄无声息……